一生何求完整版 一生何求全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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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08-21 10:11:32作者:兰思思

《一生何求》的主人公是韩晓颖沈均诚,兰思思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小说内容非常不错,情节新颖,小说中的每个人物刻画传神,非常的精彩。 1 夜深人静,沈南章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于是披了件外套起身,打算去妻子房间看看。 这两年,吴秋月的身体状况始终不稳定,睡眠又差,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沈南章只得与她分房而卧。...

一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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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深人静,沈南章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于是披了件外套起身,打算去妻子房间看看。

这两年,吴秋月的身体状况始终不稳定,睡眠又差,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沈南章只得与她分房而卧。

到了她房门前,门缝里倾泻出来的光线表明她还未入睡,此时已近午夜。

沈南章蹙眉轻轻推开了房门,带着一点责备地低唤她一声,“秋月——”

吴秋月正低头在台灯下翻看一本相册,听到丈夫走进来,赶忙把相册藏到抽屉里,但是沈南章早就看清了相册的封面,那是一本记载着沈均诚从小到大成长经历的相册。

他在她床头坐下来之际,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怎么还不睡?又在想小诚了?”

吴秋月的面庞有点僵硬,“有什么可想的?这么久了都不见他回来,看来我们真的是白养他了,他这么没良心,我为什么还要想他?”

她充满愠意的表情下面,却有一丝无法掩藏的不甘与痛楚。

沈南章没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生意和儿子牵制着,能够这样相濡以沫面对而坐的时刻却少之又少,意识到这一点,沈南章投向妻子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秋月,老刘的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得听,明天我送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好吧?”

“我不去!”吴秋月冷着脸,“不就是那几个老毛病,反复折腾有意思吗?”

“我懂你的意思,”沈南章慢声宽解,“不过去年的全身检查你就没肯去,今年怎么着都不能再溜了。咱们跟老刘这么熟,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反正就是验个血、拍拍片子什么的,他都给安排好了,不费事,检查下来没问题,咱们也能放心,再说,还有我陪着你一起做呢!”

吴秋月烦躁地转了个身,她现在根本没心情操心自己的身体。

夫妇二人一时都静默下来,隔了片刻,吴秋月到底没能沉住气,“南章,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在南翔?均诚他……”

儿子的名字一离开嘴巴,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懊恼地呼了口气,“算了算了,不提了!总之南翔那头的事你得盯紧点儿。”

自从得知沈均诚搬离了沈家之后,倔强的吴秋月就没再向丈夫打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沈南章也一直没把沈均诚的动向告诉过妻子,生怕搅乱了她的心绪。

但如今看起来,不让她知道而胡乱猜测似乎更有损于她的健康——她失眠的程度严重到每晚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地步了。

“小诚他,早就离开公司了。”沈南章缓声道。

吴秋月吃了一惊,猝然仰起脸来。

“他跟韩晓颖,打算离开这里,去H市发展……大概一周后动身……”

沈南章说完,半天没听到妻子的动静,他扭过头去,看到吴秋月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秋月……”他忧心忡忡地叫她,“你别太难过,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其他……”

泪水从吴秋月的面颊疯狂滑落,她拼命摇着头,再也无法硬装坚强,“南章,我真失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生不出自己的孩子,连我养大的这个都留不住,南章,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多日的委屈与痛苦再也无法按捺得住,吴秋月扑进丈夫怀里嚎啕大哭!

沈南章紧紧搂住绝望的妻子,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他的妻子,外表如此强悍,内心原来却如此脆弱,而他多年来,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总是在各种问题上责备她。

此刻,看着她再也支撑不起来的腰杆,听到她痛不欲生的哭泣,沈南章突然咬紧了牙,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儿子找回来,因为他无法坐视承受了太多不幸的妻子还要再忍受一次失去儿子的悲痛!

沈均诚在黑夜中蓦地醒了过来,后背不知缘何出了一身的汗,他回忆刚才做过的梦,尽是些童年的琐碎片段,这几天,他似乎总在做着类似的梦,如同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执着做着拼图,竭力想要唤醒他。

他幽然轻吁了口气,听到躺在身旁的晓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颗莫名乱跳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他侧过身去打量熟睡中的晓颖,微弱的光线下,只依稀看得清她的脸部轮廓,这并不能影响他心底涌起的爱怜情绪,因为她身上的一切都已被自己铭记在心,不用仔细瞧,他也能想像得出来她所有的妩媚与甜美。

他探手过去,轻轻抚摸她的额,她紧闭的眼睛,她小巧高挺的鼻梁,还有她柔软的嘴唇,她的唇微微翘起一点弧度,想必是在梦中微笑着的。这个意识让沈均诚胸腔里霎时间充斥满了热意。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么?从18岁认识她开始,他就一心想要让她快乐,让她开心起来,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他游走在她面庞上的手渐渐下移,蜿蜒爬过她光洁的脖颈,仍不满足,继续一路向下,而他的呼吸也渐次急促起来,在这个既满足同时却又有些空虚的夜晚,他急欲找寻一些什么来填补……

晓颖是被纠缠在身上的炙热唤醒的,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置身在沈均诚的怀抱里,他不声不响地用行动扩大着在她身上征服的领地。

“几点了?”晓颖迷迷糊糊地挣扎着问,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不知道。”沈均诚哑声回答着,体内的燥热再也无法抑制,他忽然一用力,将她的身子拨转过去,顷刻就被自己压在了下面。

他一个挺身长驱直入,晓颖忽然间清醒过来,她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沈均诚,你……”

沈均诚俯首咬住她的唇,不让她盘问自己,只是激烈地发泄着难言的情绪,在巅峰时刻,他的唇忽地移到晓颖耳边,低喃了一句,“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晓颖搂着他的双手微颤了一下,没有吭声,而沈均诚也没有逼着她要给出一个答复,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一大早,沈均诚把背包收拾好,往肩上一甩,又瞅瞅站在客厅里的晓颖,“你其实真的该跟我一起去的,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挑到我们都满意的房子——你不再考虑一下?”

晓颖笑着跑上前去,掂起脚亲了亲他的面颊,“只要是你看中的我都喜欢。”

沈均诚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门口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身,紧紧搂住晓颖,在她耳边嘟哝,“我最恨分离了。”

晓颖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笑得又甜蜜又无奈,“好啦!没几天就回来了!乖,路上小心!”

可是他还是不肯立刻就走,定定地望着她道:“昨晚上我是说真的。”

“什么?”晓颖没反应过来,脑海里把昨晚的情景迅速盘点了一遍,很快就联想到半夜里那场被他点燃起来的疯狂缠绵,她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快走吧。”她羞赧地推推他,“小心误了车次。”

“等我们在H市安定下来就结婚。”沈均诚盯着她的眼睛,这一次却是无比认真的。

昨晚,他考虑了半宿,和晓颖结婚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他想带她去H市定居也是为了给两人创造一个清静简单的生活环境。而他不敢承认甚至不敢多想的是,他心里的担忧其实一直都在——他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急欲要把两人的关系落实,反正结婚是早晚的事,等他们结了婚,他的心也就安定了。

晓颖的脸红得愈加艳丽,想了想,还是婉转地岔开去,“到时候再说吧。”

沈均诚不肯放过她,搂紧她的身子,把脑门顶牢在晓颖的额头上,不让她支吾其词,“你先答应我。”

静默良久,晓颖才闭了闭眼睛,点头低语,“……好,我答应。”她答应的同时,心头涌起的甜蜜盖过了所有不安和忐忑,她终于明白,自己等这一天其实也已经很久了。

沈均诚欣喜地绽开笑容,又重重亲了她一把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我会尽快回来,最迟周末!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多晚都会打,不许不接我电话!”

“知道啦!”晓颖在门内朝他挥手,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

和沈均诚相处的时间长了,会发觉他儿时的那些秉性似乎都逐一回复到他身上,他再也不是刚开始在南翔见到的那个斯文冷漠的沈总,冷峻的外衣正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剥离。

这应该是他感到快乐的缘故罢!晓颖这样想着,深藏心底的内疚消散了一些。

这至少证明,他们逆天下之大不韪走到一起不是一无所得,他跟她,都感受到久违了的快乐。

等沈均诚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晓颖又跑到阳台上去看他,她发觉自己的小儿女心态越来越明显,可是她并不因此感到难为情,能够看着他,听到他,触摸他,是多么幸福的事呃!

沈均诚果然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而且不止一个,关于房子的地址、周围的环境、房型、设施等等,他都会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给她描绘出来。

H市是旅游型城市,房价奇高,租房价格也跟着不便宜,尽管如此,沈均诚还是坚持在H市最著名的景区明湖附近租了一套价格不菲的二居室。

“每月光房租就要两千多块,那得多……”晓颖在电话里一听价格,心就立刻抽搐了,但她心疼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沈均诚把话头截了过去。

“在H市如果不住明湖边,那跟在任何城市都没什么分别。晓颖,我们过来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后,即使你不工作也没关系,我会养你。”

面对沈均诚如此体贴的关照,晓颖无话可说了。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她的内心深处,某种说不清楚的不安正在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她忘不了沈均诚离去的那个晚上,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变得如此热烈疯狂,还有第二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求婚,他似乎想要用他的热情来证明什么,驱散什么,尽管他什么也没说过,但敏感的晓颖还是觉察出了一点异常的味道。

也许幸福来得太容易,太早了一点,因此便有了几分虚无缥缈的不真实的色彩,她面向暮色中的窗外,夕阳西下,一轮红日灼烧得如同一枚鲜活的鸡蛋,却在徐徐往黑暗中**而去。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她在彷徨中这样安慰自己。

周五,沈均诚本该踏上返程的路线,但他临时接到一家位于H市的大公司的面试通知——这是他在去H市之前就曾投过履历的一家外企,双方曾经在电话中聊过,对方的一位外籍高管对他很有兴趣,但他当时人在国外,且归期未定,面谈的计划便暂缓了。

等沈均诚抵达H市后,该公司的人事部给沈均诚打来电话,通知他外籍高管本周日返回H市,希望下周能找时间过去面谈。在得知沈均诚尚滞留在H市没有离开后,人事部立刻建议他不要急着赶回去,经过重新商讨后,面试时间定在周日下午——那位高管一下飞机就会赶来公司与沈均诚见面。

如此高度的重视,沈均诚自然推辞不得,虽然在H市会有两天无所事事,但也好过来回奔波折腾。他把决定告诉了晓颖,晓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于是沈均诚安心地留在H市等那位高管回来。

他又怎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却让他的生命轨迹再次滑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拐点,而在那以后,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2

下了班,晓颖被同事拉去吃晚饭,这是她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个周末,同事们与她相处得都很愉快,对她的离开也觉得十分突然,均有些惋惜的意思,于是由部门领导做东,打算好好聚一聚,也算是散伙饭,而且散得很彻底,因为谁都知道,晓颖不久就要动身去H市了。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也有些伤感,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晓颖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和睦也最友善的一帮同事。

晓颖喝了一点酒,从饭馆出来时,有同事主动要求送她回去,被她婉拒了,她的酒量一向不错,这一点点酒还难不倒她。

她是勤俭惯了的人,所以尽管同事们再三叮嘱她打车回去,她一个转身,还是走向了就近的公车站。

在晃晃悠悠的车上颠簸了足足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回到所在的小区。

三天前,房东已经过来与她把账单全部结清,因为跟她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又额外允许她多住几日,直到离开这座城市。

她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熟悉的建筑与街道,此刻看在眼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尽管那不舍里同时也掺杂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走到住宅楼前,促狭的过道里罕见地泊了辆黑色的奥迪,庞大的车身在昏暗的街灯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芒。

晓颖素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都懒得在意,只瞟了一眼就折身准备进楼洞。

车门却在她身后适时启开,一个声音高高响起,“韩小姐!”

声音有几分熟悉,晓颖未及辨别,就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到站在车门口的曹文昱,有那么几秒钟,她没回过神来,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很难想像,衣冠楚楚的曹文昱会驾车跑到这个老旧的小区里来。

但她随即醒悟过来,心里笑了笑,连沈均诚都能在楼上安然住下来,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本能地由心底缓缓升起,向周身散了开去。

曹文昱望着她,只是不动,脸上的表情似在召唤她过去。晓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略微忖量后,还是勇敢地朝他走去。

“你好,曹助理……”她笑着和他打招呼。

曹文昱也是微微一笑,没有为难她之意,很快颔首道:“沈董在车里,他想跟你谈谈。”

这一天或许迟早会来,晓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曹文昱早已替她打开了车门,示意她进去。

宽大的车后座上,沈南章端坐在里面,车上一共就三个人,除了他和晓颖,就剩下了充当司机的曹文昱。

晓颖只在欢送郑总的宴会上远观过沈南章一次,离得远,看起来整个人隐隐绰绰的,只觉得其貌不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今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发现沈南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厉,相反,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缕慈祥的笑意。

双方都没有失礼,必要的寒暄过后,沈南章吩咐前面的人道:“文昱,送我们去古坊茶室。”

一路上,沈南章用客套的语气跟晓颖拉着家常,无非是问些在南翔以及在新公司的情况,至于那些敏感的话题以及沈均诚,均只字未提。晓颖明白,扯闲话绝非沈南章找自己的本意,他应该是在等,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再把来意和盘托出,晓颖的心止不住怦怦跳跃,不得不挺直了腰杆来维持自己不软弱下来。

车子很快驶进南郊景区的古坊茶室泊车场,这里地处偏僻,又需要贵宾卡才能进入,所以,即使是在旅游旺季,也不似别的景点那样满坑满谷游人扎堆,叫人无处容身。

曹文昱陪伴两人来到预定好的包间里,又与沈南章耳语了几句后才关门离去。

茶和点心都是沈南章亲自点的,预先询问过晓颖的口味,要了一壶上好的祁门红茶和几色花点。红茶注入玻璃杯中时,红艳弥散,香雾缭绕,沈南章端起杯子来啜一口,表情中流露出娴熟的嘉许。

“小韩,今天找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罢?”沈南章放下茶杯时,便不再与她远兜远转,直接切入主题,而他唤的这声称呼对晓颖来说也颇具意味,他叫她“小韩”而不是“晓颖”,既没有称呼全名的生疏,同时又不会被迫与她显得很亲密——整个南翔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尽管晓颖对他找自己的用意略有猜测,但她是绝不会主动撞上去的,当下瞅了沈南章一眼,慢慢摇头道:“沈董,我不是很清楚。”

沈南章叹息一声,“均诚的母亲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他连回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养他一场,难免要心觉凄凉啊!”

晓颖在他沉如千均的目光中渐渐垂下头去,她明白,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来遮掩,沈均诚的行为都是说不过去的,而她,就是促使他这样做的催化剂,面对他养父的幽怨,她连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沈南章继续说:“今天我冒昧地把你约出来,也不妨把话都摊开来讲,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你呢,也没什么偏见,至于你跟均诚之间的事,我本来也不想干涉,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可是,你们的事,他妈妈不同意呃!”

晓颖只是听着,不说话。

“他妈妈对你有些意见,这个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当然了,都是陈年旧账,咱们现在不提,单说说均诚吧。”

“均诚虽然不是他妈妈亲生的,她却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从小到大,她为他做了许多打算,包括读书、出国、往什么方向发展,每一步,她都希望他能走得好好的,不要绕弯路,更不要受到什么伤害。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均诚可谓无微不至。”

这些信息对晓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早在数年前,她就曾经从沈均诚的嘴巴里听到过,但当时的他,对养母的付出却并不感激,而是非常苦恼。

沈南章和风细雨的口吻忽然重重往后一挫,“可是,均诚是怎么对她的?他竟然把我们养育他的恩情都抛开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晓颖,我很想问问你,将来你们到了别处生活,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晓颖的心揪得紧紧的,她自卫似的喝了口茶,满嘴苦涩。她知道今天的这一关不好过,但她还是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他说服,她必须残忍一点,因为她为的是她跟沈均诚两个人的幸福。

“沈董,”她怀着满口的苦涩抬起头来,开始找到一些话来说:“沈均诚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想跟我,我们想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妈妈不肯认我……他离开家里绝对不是他情愿这样去做的,他……”她发现自己竟然语无伦次。

“那么,”沈南章微微眯起了眼睛,有锐光从眼缝中折射出来,就在这一瞬间,晓颖赫然发现他的这个神态与沈均诚是如此之象,她刹那失神。

“你也承认均诚离家出走是情非得已了。”沈南章继续道,“他离开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只是我们的养子,而是因为你——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晓颖从纷乱的思绪里走出来,悚然望向沈南章,后者眼里的慈祥早已化为尖锐的锋芒,“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拖着他不放?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过得不如意反过来埋怨你吗?他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如今为了你而放弃了,我想,这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可惜的,将来也必定会后悔。小韩,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才多久?加起来不过几个月而已,其中还有一半时间都是来自八年前的回忆。你真的对这样一份感情有信心么?你又对均诚了解多少?”

在沈南章一连串的质问下,晓颖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里更象是着了火,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沈南章又道:“他在国外时有过一段很荒唐的时光,这些,我不知道他向你提过没有?我想,你见到的只是沈均诚最优秀的一面而已。我是他的父亲,我了解他胜过你对他的了解,如果我是你,”他把目光投向晓颖的眼睛,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钻入晓颖的灵魂深处。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他,去找一个平静本分的归宿。”他长吁一口气,“沈均诚这样的人,他不会属于你,至少,不会永远属于你。”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沈南章也感到一丝疲累,他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这番话是有份量的,足以敲醒韩晓颖的脑子,让她幡然醒悟她正在做着的是怎样一件离谱的错事!

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再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到了危及自身利益的关头,都不可能不为自己好好想一想。

人性的本质都差不多,哪怕是最微小甚至无中生有的嫌隙,也会象一根针一样,扎得人心头犯疼,乃至最终不得不放弃——他吃准的就是这一点。

他往椅子背上重重一靠,两手交叠着摆在桌上,等待韩晓颖的反应。

3

过了许久,晓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恢复,她在桌子的另一端静静望向沈南章,目光清澈如水。

“沈董,您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深吸了口气,“但是,您和他母亲,似乎都忽略了最本质的一样东西。”

沈南章缓缓抬眸,有点困惑地看向她,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在听完自己刚才作的那段分析后,何以还能如此镇定,难道她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盲目地要死守阵地?

他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勒令自己耐心听晓颖说下去。

“你们,都忘记了沈均诚作为一个个人,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晓颖说到这里时,忽然发现思路一下子顺畅起来,“你们把自己的好意当作他必须要接受的东西强加给他,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不是他真心愿意要的呢?我不否认,你们都是爱他的,尽管他只是你们的养子,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他看作一件你们的私人物品来对待呢?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感受?”

这番话中的每一个字其实都带着虎虎的力量砸向沈南章,晓颖庆幸自己说话时始终控制着节奏和语调,没有让自己激动甚至高亢得象个声讨者,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她没能把话讲完就会被沈南章打断——无论如何,他也是个长辈,还是她曾经的最高上司。

沈南章也确实比晓颖想像中要大度宽宏得多,甚至连表情的变化幅度也不大。他只是微有些错愕地挺起了腰。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其实一点都不缺乏主心骨,现在,他有些明白沈均诚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至于您为我着想的那些担忧,”晓颖笑了笑道:“我觉得为未来忧心忡忡本身就是一件多余的事。”

她垂下头,隔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从十岁开始,就跟‘快乐’这样东西分道扬镳了,是沈均诚帮我重新找回了它,让我发现世界可以再次美好起来。如果有一天,他离开我,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至少,我得到过快乐。我从来就无所谓‘得’,对于‘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的笑容让沈南章震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女孩,她沉静的气质,坚强的内心,无一不是他所欣赏的品质,不过很可惜,他们所站的立场不同,他现在要做的,是让均诚离开她,回到自己和妻子身边,他不能不为吴秋月的健康着想。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放弃沈均诚了?”

晓颖也迎视着他,“沈董,我从来没有要强占他的意思,他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他觉得开心。如果他要走,我也绝不会强留——这个选择,我希望留给他自己来做。”

沈南章闭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你刚才说的这些,也是均诚本人的意思?”

“他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我看得出来。”晓颖望着沈南章并未发怒的神色,不知为何,她忽然对他产生了一股殷切的期望,她能感觉得出来,沈南章是打心眼里很爱护沈均诚的,他的爱和吴秋月的蛮不讲理不一样,就像现在,即使沈均诚已经在她和养父母之间作了选择,沈南章却还是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她面谈,而不是象吴秋月那样找人威胁恐吓自己。他似乎有心听取善意的意见,也似乎在寻求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晓颖的心重又怦怦地跳了起来,她想再做一些努力,看看能不能借他的力量让沈均诚与沈家和解,毕竟,跟沈家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也是沈均诚心头一个打不开的结。

“沈董,也许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晓颖冒昧地开了口,一时又有点踌躇。

“说吧,这里就我们两人,今晚上,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沈南章微微颔首,鼓励她。

晓颖舔了舔唇,“沈董,其实沈均诚他介意的,还是他自己的身份,他是你们的养子,如果不是他亲生父母的决定,他本来不该出现在你们家里,他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却是自由自在的人,更不会被强加太多的责任。他对我说过,他的理想并非经商,去运作一个集团公司,但他还是照着你们的意思去做了,因为他觉得这就是他的使命,是他该承担的责任。您从他的角度去想想,他其实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那么,他喜欢做什么?”沈南章插了一句。

“这个,您应该去问他本人。”晓颖瞟了他一眼,声音放低了些许,“而且是在他有机会抓住自己的理想之前就问。”

沈南章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明白晓颖的意思,她是在责怪自己从来没关心过沈均诚的个人想法。

“所以,当他明白自己本可以不用承担这些他不喜欢的责任时,他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想逃开。您觉得他离开沈家是为了我,可我觉得,他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她顿了一下,盯着沈南章的眼睛道,“他希望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沈南章在心里慢慢消化着晓颖的这番话。

晓颖又道:“沈均诚从来没想过不认你们,如果你们能对他网开一面,不要非此即彼,就让他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想跟谁在一起就让他跟谁在一起,他不会忘了你们,他会回来孝敬你们,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她说得神色激动起来,然而,对面的沈南章只是用沉默镇定的眼神注视着她,那深邃的双眸中没有丝毫受她话语感染的气息。

晓颖的心咯噔一下,头脑也随之冷静下来,她蓦地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么幼稚,多么理想化。

沈南章掏出烟盒,向她扬了扬,“可以吗?”

晓颖忐忑地点了点头。

沈南章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徐徐抽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一口,从他的神态中,晓颖依稀觉得,他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你刚才也说了,均诚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每个人都该有责任心……”沈南章呼出一口烟,慢慢地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沈均诚为什么非要回沈家不可,为什么沈家的生意必须由他来继承。”

晓颖的眼神渐渐变得惶惑不安。

“均诚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沈南章缓慢说出的这一句话,却似一枚炸雷,在晓颖的耳朵边轰然炸响,她懵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太太怀孕时出了点意外,导致终生无法生育。她提议说去领养一个孩子,我也同意了。但我当时因为一念之差存了个私心,我想……有个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晓颖也多少明白了后来的事,“那他的生母……”

沈南章看看她,似乎不太愿意接着说,但话已经讲到这个份上,遮掩也已经没什么意义。

“我们订了一份契约,孩子生下来后,她从我这儿领一笔钱,然后永远不能再见均诚。我把均诚安排在乡下,过了几个月,我和我太太一起下乡去选孩子。均诚从小就长得招人喜欢,我太太一眼相中了他,没费多少波折就把他领回了家。”

晓颖愕然片刻,才喃喃又问:“那您太太她,她知不知道……”

“不,她不知道。”沈南章摇了摇头,又紧盯着晓颖道:“我跟你说出这个秘密,只是想告诉你,均诚他不是偶然出现在沈家,他本就属于那儿,他是我血脉的延续。”

晓颖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象是在听天方夜谭。

与此同时,她又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胜券正在急遽减少——她从沈南章的眼眸中读出了他坚定的决心。

4

“均诚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把他带回来,你说我可能就这么放弃他吗?他也是我太太最大的安慰,也许你现在还无法体会得出来一个不能做母亲的女人的痛苦。”他的笑容里罕见地沾满了苦涩。

“我这么说,你大概会笑我自私。”沈南章笑叹一声,“也许等有一天你自己做了母亲才会明白。”

晓颖没有笑,她甚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她现在唯一能明白的是,她是在和一个父亲争夺沈均诚。

可是,她真的有力量坚持到最后吗?

此时的她,只觉得浑身虚软,希望如沙子一般从心里点点流失。而沈南章的“进攻”还远未结束。

“作为他的父亲,我当然不会害他,我想你也一样,你也希望均诚能过得好,对不对?你可以假设一下,他跟着你走,和他留在沈家,到底哪个选择对他来说更明智?你可以给他爱情,若干年后,也许他会厌倦,即使你们依然能够厮守,可你知道一个男人最大的渴望是什么吗?”

沈南章在此稍作停顿,仿佛是在等待晓颖的答案,而他当然是等不到晓颖的反应的,于是接着往下道:“是成功!均诚现在只是被他自以为得到的自由给蒙蔽了眼睛,当他有一天忽然醒悟过来,他想创一番事业的时候,他已经被平凡的生活磨得平庸了,不再有斗志,即使我让他重回那个位子,他恐怕也无法胜任。但是——如果他留下来,尽管他心有不满,但终有一天,他会理解我们的苦心,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企业家,他会得到我所拥有的一切,以我对他能力的评估,我相信他会做得比我更成功,而这一切当中,也会有一份你的功劳——到那时,我想均诚他会很感激你今天的选择。”

晓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桌布的下摆,微微地发颤。

沈南章的这一席话,不能不说是击中了她的要害。她的思绪完全停留在了他规划的前一种假设上——若干年后,变得平庸无能的沈均诚终于想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他会怎么对自己?

她可以忍受寂寞,可是她无法容忍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怨恨自己!

如果到了那一天,她又该怎么办?

她真的在做一件错事吗?

她的脑子重新陷入混乱。

她所有的神色转变都被沈南章觑在眼中,他明白自己说动她了,不觉轻轻舒了口气。

从来没有哪件事,处理得象今天这样令他感觉艰难疲倦。

“晓颖,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不会强迫你做决定,我只是把厉害关系陈述给你听。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不会辜负一个年老父亲的期望,对吗?”

晓颖垂着头,浑身象筛糠一样战栗起来,那楚楚不堪一击的模样犹如一幕旧时幻影,触动了沈南章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他无奈地却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至于你,晓颖,我会找机会劝说均诚的妈妈,也许有一天……”他蓦地住了口,他不想用虚无缥缈的承诺来点燃一个女孩的希望,那样对她而言,无疑更加残忍。

晓颖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心里同样不抱一丝希望,吴秋月仇恨的目光已经如木板上的雕刻那样长久印在了她心里,她明白,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某些时候比杀了他/她还难。

但她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仰面凄然一笑,抱着一点嘲弄的口吻反问沈南章,“如果她怎么样也不同意呢?”

“这不是你跟均诚之间的永别。”沈南章心情沉重,但面对已然松动的晓颖,他不忍心再打击,缓声道:“但是现在分开,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你可以这么想,你们的感情得到了永久的保险,均诚会一辈子记得你,感激你,总好过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感情枯萎而死。我是过来人,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人到了一定年纪,便不会把男女之情看得那么重了……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明白。”

分别之际,晓颖没有明确答复沈南章她最终的决定,沈南章也没有逼她,他知道做这个决定很艰难,但他愿意在晓颖身上赌一把。

临离开茶室前,沈南章又嘱咐了晓颖一声,“出了这个包厢,我希望你能忘记我们之间所谈的一切。”

晓颖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淡然点了点头。

为了显示对晓颖的尊重,车子先送她回住处,一路上,她和去茶楼前一样,与沈南章并排坐在车后,但心情不再忐忑不安,也不再提防着来自沈南章的各类询问,因为一切都基本尘埃落定。

下了车,晓颖跟曹文昱也打了声招呼,刚欲转身进楼洞,沈南章又从车里探出头来,唤了她一声。

她回头,看到街灯下沈南章苍老疲惫的面容,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晓颖已经读出了那眼神里的乞求。她猝然扭转身,飞也似的往楼上奔去。

曹文昱发动车子之时,目光飞速扫了眼后视镜里老板,沈南章刚才还布满和善慈祥的面庞此刻已经凛然没有一丝神色。

他轻咳一声,“谈得还算顺利吗?”

如果沈南章出面都无法把这件事摆平,那么后面的麻烦会更加棘手,因为接下来会轮到他操刀解决。跟着沈南章十年了,他的为人秉性曹文昱已经心下了然,沈南章是个守信用的商人,在圈子里口碑不错,习惯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礼和兵绝不是孤立开来,而是并肩作战的,如果“礼”不成,那就只能上“兵”了。

沈南章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希望这孩子能明白过来。”语气里似充满了惋惜。

进了门,晓颖砰地把门关上,后背死抵住门,大口地喘着气。

屋里干净利落,几只箱子整齐地靠在墙角,整装待发。这几天她晚上闲来无事,就把要带走的东西分门别类细细地整理在了一起,反正离出发也没几天了。

然而,那原本期待喜悦的心情却被今晚的茶会破坏殆尽。

激动纷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但身体还是觉得绵软,仿佛生了场大病,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她洗了个澡,把自己放平在床上,脑子里空白得如同一页纸,但她明白,自己必须从这虚空中得出一个结论来。

夜已深,只有繁星在墨色的夜空中无聊地闪烁,悠闲且不识人间愁滋味。

她就这样默默地失眠到星星退场,蓝色的天际泛出一缕白来。

新的一天周而复始,宁静地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沈均诚一早就给晓颖打来了电话。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说。”

“我在明湖边上!告诉你,从咱们的新家步行到明湖只要一刻钟,我刚测算过了,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可以到明湖边来散步,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晓颖,你能想像得出来么?它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在他慷慨激昂的描绘中,晓颖的心却寒冷得象一个块冰,她不仅要拿这块冰来伤害自己,更将伤害电话那头的那个人。

“不过,即使景色再美,没有你在我身边,总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沈均诚笑了笑,柔声道:“真希望你能立刻飞过来陪我,晓颖,我很后悔,没有坚持游说你一起过来。”

泪水沿着晓颖的面庞悄悄滑落。她间或的一两声抽泣引起了沈均诚的警觉。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哭?”

“没,没有。”晓颖伸手抹去面颊上的泪珠,掩饰着道:“我在外面,被沙子吹迷了眼睛……”

沈均诚笑道:“怎么,你那边一大早就刮风吗?”

“嗯。”泪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很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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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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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虽然有些细节没有写的很完善 但是大致看着还是很爽的 坑挖的也不错,支持作者兰思思,让爽文更爽吧!

作者:兰思思类别: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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