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我有预感小水会这么问，但是真的当听到小水问出口了之后，我还是愣在了当场，完全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她。
我看了看纪医生，这一次，纪医生也没有开口。
小水却是瞪大了眼睛，巴巴的看着我。
满心期盼的我能给出她肯定的回答。
可是，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小水，他不是你的爸爸。”
小水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那个小弟弟也是妈妈收来的小妖怪吗？也是来保护妈妈的吗？”
我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小水的意思，直到想起了上次纪医生随口编来的谎言。
然而，我没有吭声，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不，纳兹咩身边的小妖怪都是来保护他的，可是小弟弟刚刚打了妈妈，他肯定不是妈妈收来的小妖怪。”小水自言自语着，“可是为什么，妈妈你看小弟弟的眼神跟看我的时候都不一样，你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我。”
小水的言语中，明显带着些失落。
一直以来，我都把我能给小水的，我以为最好的，都给了她。
某种意义上，这种给予都带着些许对沈长卿的亏欠。
我总是想，我是真的把小水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了，殊不知，这种当成，对小水而言，就是一种伤害。
所以，当她不经意看到我对待沈长卿时，才会觉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吧！
那一刻，我很想向小水解释，哪怕是撒一个谎，对她说我跟沈长卿没有半点关系，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瞬间变得更加沉默了，这种沉默里，夹杂着我对小水的愧疚，深深的愧疚。
我终究是，伤害了这个孩子。
“妈妈，我其实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猛地，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而后怔怔的看着小水，却见小水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满带忧愁的笑。
“小水……”
“很久很久以前，反正我也不记得有多久了，我听舅舅和外婆说话的时候说到了，我不是您亲生的，我是你捡来的。所以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你结婚了或者是什么时候有了你自己的孩子，你会不会不要我。那个小弟弟是您的儿子吧，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都在笑。虽然他打了你，可是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还很高兴的样子……”
小水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后来，吐字都没那么清晰了，眼里也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你每次去墓地，其实都是去看他的吧！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小水说的每个字都重重的扎在我的心上，我只觉得一阵阵心疼，生生的疼。
“你放心，就算是你把弟弟带回来，我也不会吃醋的。”
我没等小水说完，就一把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对她说，“你放心，妈妈不会不要你的，永远都不会。”
我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紧紧的，分明感觉到小水在抽泣。
五年了，未曾发觉，小水竟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抬起头，对着车前座说道，“纪医生，要不我带着小水搬出去住吧！我已经存了很多钱了，够我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
我没有想到，纪医生这一次答应的格外干脆，以至于我到了嘴边的解释，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纪医生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许是见我有些失落，他迟疑了几秒，反问道，“怎么了？”
我苦笑着摇头，“没什么，我以为你会不答应，我还想了很多很多话，比如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小水，比如我能再找份工作，还有很多很多，我没想到，你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纪医生亦是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
“我觉得，你离开榕城会比较好，带着小水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母女俩过自己的日子。”
上一次，纪医生还不是这么说的。这一次，他把自己和纪阿姨都从我的身边撇开了。
“但是，我知道，你舍不得。”
我想要辩驳，然而，我无言以对。
舍不得少爷，舍不得沈长卿。
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水，她也正好昂起头来看着我，不停的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妈妈，你是舍不得那个小弟弟吗？”
被小水这么一问，我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了沈长卿的小脸蛋来。还有他拽着楚小姐的裙摆站在她旁边时那愤懑不满的样子，还有……他被楚小姐一把推开后那副受伤的神情。
我很想去问问他，楚小姐对他好不好，会不会给他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蛋糕，还有好玩的玩具。
“要是你想他了，就去找他吧！小水不会难过的，真的。”
小丫头嘴上说着不难过，眼里却分明闪过了失望。
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故作轻松的对她说，“妈妈不去了，妈妈就只是小水的妈妈。”
小水的双眼立时放出光来，欣喜溢于言表，“真的吗？”
“真的，我们听舅舅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要是，我以后想念舅舅和外婆了怎么办？”
“舅舅和外婆可以去看我们啊，或者，我们也可以回来看外婆的！你说呢！”
“那我们去哪儿呢？”
“去锦城吧！好不好？”
“那是哪里呀？”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有青山有绿水有鸟儿，还有鸭子。”那里，也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我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镜子里的纪医生在冲着我笑，是那种很欣慰很满足的笑。
我打定了主意带着小水离开榕城，内心那些对少爷对孩子的执念，也就统统放下了。
算起来，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放弃了，到底是造化弄人，之前的每一次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少爷了，可是总是能在机缘巧合下再遇见。
回了纪家，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纪阿姨听。
纪阿姨表现的很平静，好像很早就料到我会做这个决定一样。
倒是小水，一头扎进了纪阿姨的怀里，做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纪阿姨说，“纪遇白都已经把颁奖典礼的事情跟我说了，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有想到楚青莲竟然会这么不要脸，竟然买通了画廊的老板，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不太明白纪阿姨的话，只是看她说话时候的样子，好像认识楚小姐的父亲一样。
我看了纪阿姨一眼，她竟显得有些心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