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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弯到了地面,脊背和满头白发都被埋住,只露出两截很瘦很细的腿,稍微离得远一点,只能看到一个很大的草团在慢慢蠕动。废黄河滩可以打草的地方,离家最近也有三四里路。她背到家来一路上要歇息十几次,每一次都是张口喘气,汗水把白发湿成一缕缕的。柴草背到家里后,在街上换成硬柴烧茶水。其实,家里并不缺少烧柴,光每年剪掉的果枝就堆得一垛垛的。可她一定要去黄河滩里打草,隔些日子就要去一趟。好像不仅仅是为了打草,而是去那里寻找什么。那里有她失落的岁月,有她怀念的旧物。每逢她去打草,儿子、媳妇总会有一个人去接她,但从来不劝阻她。他们理解老人的心思。
有时,她还从黄河故道里挖些苦胆草来。这种草秋天开花,金黄色,很小,很美。叶子碧绿碧绿的,形状如残边的宝剑。根叶都是苦的,独有小花散出一点淡淡的幽香。寻常,苦胆草好在水渠崖坎边生长,当地人称为崖渠芝,视为灵芝草一样可爱。把它比作灵芝草是有些过了,但苦胆草确实逗人喜欢。秋天,当万木萧条、野草枯衰的时候,它却团团簇簇、嫩绿嫩绿的,在风霜面前呈现着盎然生机。节气慢慢逼近寒冬,它又索性绽开一朵朵金色的小花,这里那里,点缀于荒野,恣意地显示着生命的力量。
苦胆草还有一项可贵的功用,就是入药。它性凉,能清肝胆之热。人肝火过旺时,中医先生开个方子,里面常有它。茶馆女主人采集苦胆草,并不是为谁治病,而是晒干了存放起来。等春天清明节前后,再采集一些嫩柳芽,也晒干了,和苦胆草掺在一起泡茶。
这种茶颜色红亮,很浓。上面漂几点泡开的苦胆草花,吹一吹,浮浮荡荡;喝一口,有些苦味。故而柳镇的一般青年人不愿喝它。倒是一些老年人喜欢。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真正的茶客,更爱。在他们看来,那些白铁皮茶炉烧出的开水,不像个样子,放一会儿就成了温吞水。而这里却是七星灶,用的是老铜壶,水滚烫滚烫的,不仅热,且像陈酒一样,别有一股醇味。他们常常端一把紫砂壶,向女主人要一点苦茶叶放在里头,提壶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