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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末翎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弟弟已经是无药可救了,一想到这就开始说教起来,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把整个极昼城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的青年才俊都说了个遍,用来衬托朝风是多么的一无是处,苦口婆心地勉励他要发愤图强,不居于人后。可啰啰嗦嗦地说了一箩筐,结果被说教的人一脸痴呆相,显然又是神游天外去了。他扶了扶额,觉得自己总是在浪费唇舌,不成才的弟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又提到了当今太子殿下戾渊,一开口就说漏了嘴。
朝风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消息,两眼发光,惊喜道:“什么什么?渊要去哪里?”
北末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口不置一词。可他却发现了其中的猫腻,硬是缠着他软磨硬泡,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被他闹得没办法,最后只得和盘托出。
朝风还刚听完就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叫了一句“我出去玩”就飞似的跑得没影了。
北末翎也叹了口气,叫了丫鬟来收拾满桌子的残羹冷炙。
而朝风除了去东宫,还能去什么地方呢?除了戾渊,还能去找谁呢?
朝风一回家就往自己的房间奔,晚膳也没心情吃。
北末翎对着晚膳等了又等,就是不见朝风的影。
“他去哪儿了?”他问伺候朝风的丫鬟。
“小公子自从上午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过。”
“居然还没回来?”他猛然拔高了声音,自己这几天正为北方一触即发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他倒好出去疯得都不知道回家了。
“回……回来了。只是他说肚子不饿,不想用晚膳,就先回房睡下了。”丫鬟吞吞吐吐。
“耍什么脾气?还不把他叫来,在床上也得给我拽起来。”
朝风被两个丫鬟拖到膳厅,一眼就看到饭桌旁的哥哥脸色铁青,他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赔笑道:“我不饿,你就不用等我了。”
北末翎哼出一声,斜了他一眼,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那个啊。”朝风又开始胡诌,脑袋灵光一现道:“今天我为了救一只爬到房顶上的狗,不小心摔了下去,脖子在树梢上挂了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胡说!”他一看他眼珠子机灵灵地转就知道他又在不切实际地胡说八道了,可看着他受伤,自己又心疼得不得了,连忙道:“过来,让我看看伤怎么样了,要是你再这么粗枝大叶的,指不定把你的脑袋给弄没了。”
朝风乖乖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北末翎的手刚触到他的脖子就变了脸色,他灵力深厚,一试就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寒意。他看着他跟个没事人的神情,又气又恨,狠心掐了他白白嫩嫩的脸颊:“撒谎,还不从实招来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朝风疼得哇哇大叫,这倒是真的要哭了,被掐过的地方完全红了起来,他泪眼汪汪地摸着脸颊,倒显得分外可爱。看着哥哥一脸厉色,他也不再敢造次,只得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全部交待出来,顺便说了自己也想和戾渊一起出去玩的事。
北末翎面色阴沉,封冰是何等锋利之剑,要是戾渊没有收住剑势,恐怕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现在还想和他一起出去玩,真是痴心妄想:“这些天你就好好在家给我反省,哪里也不准去,我可能很快就得带兵去北方了,不指望你主持大局,别把整个北漠家卖了就好。”
“哥你又要走了?”朝风流露出不舍,撒娇般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道:“哥反正你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我和渊一起出去,也不给你惹麻烦。你不是一直嫌我没用吗?说不定我到外面历练一番就变得强大了。你就让我去嘛!”
“想都别想!”北末翎不为所动,又道:“外面的世界可不比在极昼城,没人畏惧我这个哥哥,甚至没人畏惧皇帝陛下。你这么软弱无能,要是遇到危险丢了小命我该怎么办?”
他不乐意地撅起嘴,道:“不是还有渊和南将军吗?我不会有事的。”
“那哪说得准?”
“我保证会完完整整地出去,再完完整整地回来。”
朝风煞费苦心地求了半天,要是以前自己说着说着哥哥也就应了,可这一次像是触了他的逆鳞,怎么也不答应。他生起气来,晚膳也不吃,要以绝食相逼,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北末翎头痛地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心想自己怎么就有个这么不听话的弟弟呢?可一切都还不得怪自己,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现在倔得像驴,软弱得像兔子,拉都拉不回来。他们的父亲上一任北漠将军很早战死沙场,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朝风才七岁。母亲在父亲死后忧伤过度,搬出北漠府到极昼城外隐居,把整个北漠府的重担都压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还好北末翎本就是人中之龙,将帅之才,不仅没有让北漠家日渐衰败,反而更加强大起来。
唯一焦头烂额的就是自己年幼无知的弟弟才七岁就没了爹失了娘,全靠他一个哥哥照顾,长兄为父。可他又怎么懂得照顾小孩,只知道一味地宠着惯着,朝风要什么就给什么,任他为所欲为,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弄下来送给他。北末翎在极昼颇负盛名,有厉害的哥哥罩着宠着,那在整个极昼城朝风都螃蟹似地横着走,等他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宠坏了已经为时已晚。
他十七岁的时候上阵杀敌,十九岁的时候凯旋而归,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他班师回朝之后,皇帝陛下在晚露殿设下酒宴为他接风洗尘。两年没见到自己的弟弟甚是想念,走哪去都得带着,结果自己镇定自若地和一群达官显贵谈笑风生,朝风却在底下闹开了。他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弟弟吃了点东西弄得满脸油腻,正试图伸着脏兮兮的小爪子要往南晴烟将军身上摸,大声嚷嚷着:“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南将军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身红衣被朝风摸了好几个油爪印,尽力地避着,不好发作,但脸上明显隐忍着怒气。
他连忙把不成器的弟弟抱在怀里,朝风还是哭闹不止,想要南将军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青中带绿,如凝湖光,的确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他没办法就只有带着他先行离开,出了晚露殿,朝风哭得越发伤心难过,在他怀里猴子似的上窜下跳,不得安稳。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安慰道:“我的乖乖,你可别哭了,这里可比不得你在家里,哥哥好不容易挣的这点面子全被你给丢光了。你想要南将军身上的玉佩,你以为那是哥哥的你想要就要啊?回家大哥给你买一个一摸一样的还不行吗?”
朝风哪里听得进去,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擦在他的胸前。正好遇见戾渊殿下路过,他又瞧见了他的玉佩,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像灵活的小鹿般在北末翎的怀里挣扎,眼巴巴地看着少年悬在腰间的玉佩,纯白无暇,巧夺天工。他伸出粉红的小手,指着戾渊道:“我不管,我要那个!”
北末翎没办法,一看是十三岁的太子殿下,倒还有商量的余地,硬着头皮上前。“那个——”北末翎苦笑,斟酌该如何开口:“小弟实在顽劣,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非要拿到手,末将斗胆,殿下可否将玉佩借与在下一时三刻。”
戾渊一愣,看着从北末翎怀中怯怯地探出脑袋的朝风,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可他看起来就像没断奶似的,包子般的脸颊泛着微红,漆黑的眼睛水光潋滟,粉粉嫩嫩活像个柔弱的女孩子,而眼角未干的泪迹又显得楚楚可怜。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他不屑一顾,扯了玉佩就扔过去。
朝风不知道戾渊看向自己地时候充满鄙夷,只看到自己的心爱之物到手,孩子的天性显露无疑,马上阴雨转晴,破涕为笑。
从那以后,朝风又成功赖上了另一个可以给他撑腰的人。
北末翎用过晚膳,又担心朝风饿着肚子,亲自到膳房给他煮了一碗面,送到他的房间。
敲了半天门朝风也不应,肯定还在和他赌气。他一推门就开了,进门一看,房间里东西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之前被他当做宝贝的东西此刻倒是想扔就扔,床上的被子里鼓了一个大包,显然是在装睡。
他找着空隙踩过去,将手中的面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我煮了面,起来吃点,不然肚子饿你又受不了。”
“不吃。”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又带着一阵稀稀疏疏吸鼻子的声音。
难道是哭了?他用力把被子扯开,朝风立刻用手背挡住了脸,可哽咽声还是从喉咙里漏出来。
“都多少岁了还哭?”
“我这么伤心哥也不安慰我!”他拿开手,露出气鼓鼓的脸,不知道捂在被子里多久,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濡湿了额前的发,负气道:“哥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去北方打仗,渊也要去南方密林,就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要不让我跟着渊去,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战场上杀敌。”
“你还去杀敌?我看你连只鸡都杀不死。”
“你还取笑我?”朝风越发越委屈,鼻子一酸又人不住落下泪来,晶莹的泪水珍珠似的划过了脸庞。
北末翎心中一软,又实在舍不得他哭,连忙擦去了那些一滚出眼眶就消失了热度的泪水。“别哭,哥也是担心你,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会让渊好好保护我的!”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自己保护自己啊?要去也不是不行,你得让哥考虑考虑,想个完全之策,肯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真的?”他眼睛一亮,伸手抱住北末翎的脖子,把自己的泪水蹭到他的嘴角,哭哭啼啼地笑道:“还是哥哥最好了!”
“知道我最好还不听话,肚子饿了吧?起来吃饭。”看着朝风欢呼雀跃他又跟着笑起来,英气逼人的脸能迷死一大帮怀春的少女,只是朝风不懂得欣赏。
“我都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