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腾达老总的富贵单单只是依靠祖宗庇佑，他老爹的阴宅一定修建得宏伟壮观，但我所看见的让我惊讶。
我所知道的真相让我瞠目结舌之后竟然是莫大的悲哀，一个巨大的道德沦丧的悲哀瞬间就像墓穴上空常年笼罩的迷雾一样笼罩着我，笼罩着我们全部的人。
我从泥土堆里把一根一根的骨节拣出来，竟然有些已经粉碎和泥土同化，完全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骸了。
“解脱吧！”我对着一堆残骸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的祷告，但我对一个死者的同情和尊重是由心的。
“哪儿有这样对自己老爹的儿子？”方静看着地上散落的尸骸，扫视着我们所有人。
显然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有一个，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已经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死折磨，但我们对一个死者的尊重远远超过他的亲儿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大富大贵？真该千刀万剐了他，下地狱也让他在油锅里滚上几百年，再让石磨磨他个几百年！”甜甜哼哼着诅咒，用她仅仅知道的几个折磨鬼魂的酷刑来对那个丧尽天良的儿子予以诅咒。
黎萱萱看着甜甜一味点头。
我转头看黎萱萱：“你现在还想借助这个尸骸为自己转运吗？”
她点头，又猛地摇头。
“如果你还想用这个风水宝穴来转运，就是在死者身上刮油了，你看看这副骨头还有什么可以让你榨的？”我看着黎萱萱，又看着地上的尸骸。
都沉默，这样的沉默让人恐慌，面对死亡也不过如此吧！至少会做临死前的垂死挣扎，但我们现在只能做无尽寂寞的默哀。
“咱们把他葬到别的地方去吧！以后他就不用再受煎熬了！”黎萱萱说。
我说：“现在这个墓穴里还有很多碎骨头找不到了，所以这个穴位也就不能再用了，否则两煞相争，对谁都不利！”我一边整理骨骸一边对后面的黎萱萱说。
我们后面的花海和野果上翩翩地飞着几只漂亮昆虫，我看不出来那是属于那个科属的，但毫无疑问那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稀有物种，它们用带着各种花色的翅膀在一片梦幻中扑打着离我们越来越远。
它们要飞走了，我觉得就像某种挣脱了束缚的游魂，它们都看着我。
我们再度从山腰上的石阶往上攀爬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往下看，因为那些风景在我们心里已经不能让人兴奋了。
我站在山脊上，看着渐渐被风吹散的大雾，就像吹透了我心里的阴凉。
“找下一个吧！”我对黎萱萱说。
甜甜无精打采地在前面走，来时的路都让我开出来了，所以现在往回走时并不难，只是谁都觉得脚步沉重得根本迈不动步子。
方静一句话也没说，把头埋得很低，这样虽并不好看，但不影响她的行走和悲哀。
黎萱萱由兴奋和期盼转而失落和沉默，我跟在她后面，手里拎着那具再也拼凑不齐的骨骸，“就地找一块地方埋了吧！”
我在林子里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周围都是坚硬的石灰岩，根本不可能往下挖，所以我用兵工铲在腐质层里刨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坑之后，又凭借我仅有的医学常识把那副骨骸拼凑得相对完整，在覆盖一些湿润的泥土和树叶。
林子里的雾散尽，吝啬鬼一样洒进来点点微光。
我一边往坑里填土，一边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看，平原上长满各种绿色植物，这是秋天，已经过了花开的季候，有些植物开始落叶，看上去难免觉得萧条，这是墓穴和外面世界的不同。
我有点心不在焉，三个女人兴致也不高，都在一边摊成一堆看我卖体力。
山下的河流缓缓爬行发出阵阵水声，远处是一个极宽的河口，河水从河口涌进来，一直开到我们脚下的断壁底下。
对面有两座一前一后错落的小土包，长着些不算高大但有些苍劲的乔木，我的脚下是一些藤本植物缠绕在大树上，枝桠被藤蔓缠绕得有些光怪陆离。
“讨债鬼，讨债鬼……”我一边用兵工铲挖着泥土一边在心里默念。
“你知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我忽然回头问黎萱萱。
黎萱萱是三个女人中体力最透支得厉害也是最敏感的一个，就算是甜甜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也比她忽然兴奋起来时稍逊几分。
她忽然得到希望从一摊女人中挤出来靠近我，“生日算吗？阳历的！”
我点头，又问：“具体到什么时辰知道吗？”
现代人大都不会关心出生时辰，我想黎萱萱肯定也不会知道，她苦思冥想半天，摇摆不定，最后只能求助于她的母亲。
我在电话里听见她母亲似乎翻箱倒柜一样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才说出了黎萱萱的出生时辰。
等她母亲在电话里一通唠叨之后，我说：“这个地方不错，可以给你转运！”
甜甜来了精神，“换个地方就行了？你将这把骨头还能榨多少油水？我以为你真想替人换地方得解脱呢！”
我就是她眼睛里的一根刺，她总能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找我的毛病，方静也和她一样的疑问，她们都看我。
我把填进坑里的泥土又重新挖出来，我似乎对这样周而复始的劳动乐此不疲，在她们狐疑的眼神中，我向一边的山头上走过去，她们也跟过来。
我指着远处流过来的河道说“前面那个是和宽阔的河口，两个小山头为砂，从这里看，这是一个风水宝地！”
她们都看着我发愣，我又说：“通俗的讲，这个位置正面迎风，对望河口，旺事业！”
方静又问：“那……”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连忙解释“我之所以选这里，有两个理由，把遗骸埋在这里，他的魂魄能得到解脱，他就会回来讨债，之前他的儿孙从他身上夺取了多少，他就能要回多少，而且这需要一个人的协助，这个协助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从他的福气中分到一部分！”
三个女人都惊讶了，似懂非懂，我知道再怎么解释她们都不会懂的，我懒得解释，一把拉过黎萱萱的手，用砍刀的尖刃在他手指头上挑出一个小口子，然后将血滴在尸骨上。
黎萱萱有点挣扎，但手被我紧紧抓着，她挣脱不得，方静和甜甜在后面事不关己用冷眼看着。
我又把泥土重新填进去，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个特殊的坟包，我用了很多枯树叶覆盖在上面，做完这一切，我一脸轻松，“现在基本上大功告成了，开拔回家！”
我走在前面，黎萱萱看着那个坟包狐疑，而甜甜早就等不及要走了，她虽然疲惫但很快就超过了我，我又从前面被挤到了后面，因为我心里有了负担。
方静一言不发，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回头去看木呆呆站在坟包前发呆的黎萱萱，又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再看我，她说：“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说：“且不管这样做好不好，反正她现在心愿达成了！”我第一次完成了一件逆天改命的事儿，我开始有点飘。
方静斜着眼睛看我，我觉得她眼神里的内容有点复杂，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转头去看脚下陡峭的山路，甜甜已经下到半山腰去了。
之后，方静没有再说一句话，我知道她心事很重，这个大学毕业就独自出来打拼的富家女，自尊心强得有点过分，她对这件事一定有她的看法，但我没有问，她也不打算和谁说。
只有黎萱萱在很短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变得活跃起来，她几乎是一路狂奔地追赶上了我们，我看见她脸上笑出了我一直看不明白的东西，似乎有很深的意味，让人费解。
甜甜一回到家就钻进了被窝里，似乎被累坏了，几天看不到她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去了趟警局，李军刚好没在，我那个特殊能力小组的成员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觉得他们都是些乌合之众，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奇迹创造出来的愣头青，很多事情未必不能把他们吓得尿裤子。
我对方静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和她产生那样复杂的情感联系，但我似乎没有那个渴望她的乳房和屁股了，也不渴望她的体温，如果我想找个人说说话，那个人首选就是方静。
如果我要找个人拌嘴，那个人首选就是甜甜。
如果我想找个女人一夜情，那个人应该就是黎萱萱，但她现在还会和我吗？我不知道，回来之后，我们很少见面，似乎都觉得自己心里罪恶，都愿意避而不见以逃避互相眼睛里的谴责。
终于有一天，黎萱萱忽然给我来了个电话，她一张口就说：“我刚签约了一家大公司，我现在真的红透半边天了！”
我才不管她现在怎么样，我只需要一个女人，一个能够温暖我的女人，我寂寞了，我恐惧这样无穷无尽的空虚，当我觉得大家互相都在刻意远离对方的时候，我觉得我全身都凉透了。
我斩钉截铁地说：“我需要你！你来温暖我！”
我听到她忽然‘啊！’了一声，之后是很长的一段沉默，我知道她在考虑呢，她的内心其实也是纠结的，这次本来只是给我来个电话报喜，她没有料想到我会这么的赤裸裸，一点也不含蓄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等待是漫长的，她需要时间接受，我得给她点时间，她说：“你让我想想！”
我说：“好！让你想想！”
挂断电话之后，我觉得我被自己的眼泪呛着了，我是在售卖我的灵魂啊，我就像街头抱着自己出售的妓女一样，出售自己。
我不是大白菜，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黎萱萱也不是，人家是现在当红的演员，我在和她做交易，这是灵魂于肉体的交易，我开出的条件是让她从三线小明星一跃成为当红明星，她的交换条件只有她的肉体。
我觉得我很肮脏。
黎萱萱的挣扎是最漫长的，我是在很久之后才接到她的电话的，她说：“好，我答应你，你需要我，正如我当初需要你一样！”
我泪奔了，我泣不成声，我一泻千里，我痛苦我的灵魂和赤条条的交易。
我说：“好！你过来，我现在就要你！”
后来我才知道，黎萱萱先是突然被某大公司的星探从一堆候选人中挑拣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和学习之后正式签约。
后来她越来越忙了，忙着各种社交和出席各种活动，演出和交际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她根本就把我忘在脑子后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