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是水的连金苏顿了顿，一脸黯然，慢慢的游过来，上了船，湿淋淋的衣裳使得这个静谧的夜空中不断的响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你明知道花灯丢下去，若是不过三息时间淹没，这个花灯祈福之人便回遭遇厄运，你做什么还要随意的仍下去！”连金苏有些恼怒，对着司马乐怡那双平静无波，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眸子，更是怒气冲冲，低沉的声音怒斥着，显然也不愿意惹了前头的人过来。
司马乐怡抬眼看他，将手中那盏花灯运功粉碎，嗤笑道：“我根本就未写，何来祈福之说？这些牛鬼蛇神，也只有你信！”
漫天的纸屑从连金苏的上空飞落下来，洋洋洒洒，沾了连金苏满身。
手上是那盏已经不成形的花灯，连金苏低头一看，花灯上除了湿水，便是什么都没有，晒然一笑：“看来是我多事了。”
这种笑容太过纯粹，也太过悲伤，司马乐怡一怔，随即转了身，淡漠道：“既然知道，下次便不要这么丢人了。”
她步子微快，虽如平常一般袅袅挪烟，却夹杂着一丝慌乱。
清淡的微光照耀在连金苏的身上，安静的握着手中的灯久久未动，低垂着眉，身上散发着白雾，纸屑纷纷而落，一阵风吹去，落在湖面上。
他扯了扯嘴角，似自嘲又讽刺，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
司马浩等人回来的时候，见到司马乐怡单手撑着脸颊，眼眸微闭，青丝垂下来，如一朵雪莲盛开，绝代风华。
这就是司马乐怡，虽不是绝美，但从内到外散发的美丽足以让人震撼。
达裘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是急促了些，眼眸中的惊艳久久退不去。
“回来了。”司马乐怡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嗯。”司马浩展颜一笑，应了一句，问道：“花灯放了吗？”
“放了。”
“那我们去山庙？”司马浩试探问道。
山庙，每个中秋佳节必不可错过的地方，听说嫦娥仙子会显灵，为人祈福，听说放了孔明灯的人，便能找到自己所爱。
司马乐怡余光看了后船舱的门口，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明日一大早的就要起航，怕是要一个月才能赶到，我想养些精神。”
达迪儿刚想出声，便被达裘给止住了，这句话犹如当头一喝，将他从美梦中惊醒，却惊不去他对她那美好的幻想。
司马乐怡说得合情合理，况且之前也显露出疲惫之态，也不好强求，只要达裘两人没有意见，司马乐怡自然可以自如的走。
“我送你。”司马涂道。
“我有子美和南艺。”司马乐怡摇头。
她想静一会，现在的她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心里已经被连金苏那句话给弄得波涛汹涌，她需要静一静，疏通这些本不该存在的情绪。
“我也不去了。”连金苏懒洋洋的走进来，衣服虽然被内力烘干，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意，语调略显疲惫。
连金苏与司马涂相熟，这副状态司马涂从未见过，不由得惊讶道：“你怎么了？”
这句话是真真实实的关心，可惜两人长年站在对立面，关心中必会多些讽刺，连金苏一听便翻了白眼，“还不是你之前在马车里对我动手，害得我脱了力，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啧啧。”司马涂叹息似的两声，拍了拍连金苏的胳膊，认真道：“真没用！”
上了岸，司马乐怡领着南艺与梅子弧便融入人群，眨眼，不见了踪影。
连金苏懒洋洋的爬上了车，挑开车帘随意的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
“哎，你真走啊？”司马涂有些傻了眼，嚷道。
连金苏从小到大遇到点事就要嚷嚷，连上茅厕觉得里面臭都要向陶王哭诉一番，但是随后又该干嘛干嘛去了，还从没有这种直接拔腿就走的情况。
连金苏脑袋伸出来，趴在上面，搭隆着，白了他一眼，道：“我不走还留着陪你啊？”
“你不陪我你想陪谁？”司马涂嘟囔着，打着手势，：“赶紧的，下来。”
“不要，我累了。”连金苏直接往里面一缩，吩咐赶车。
马车与司马乐怡相反的方向奔去，长驱直策。
司马涂作势要去追，被司马浩拉着，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俩闹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消停一下。”
“我哪有不消停？”司马涂拔高了声音，差些要蹦起来。
后面三个男子跟着，前面两个像是闺蜜似的扶持，细小的声音交流着。
太子妃拉着直望着司马乐怡离去方向的达迪儿，步伐优雅朝前走去，柔声道：“你别理他们，都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走动，后面三人自然只能跟着。
许久，达迪儿突然出声喊道：“太子妃。”
“嗯？”太子妃提着裙子别过头来看着达迪儿，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使得达迪儿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想起父王之前嘱咐自己的话，望向身后那温和的男子，只觉一阵无奈。
“怎么了？”太子妃轻声问着达迪儿。
达迪儿摇了摇头，抿着唇看向天空中的孔明灯，好奇道：“这孔明灯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个放在河水里，一个放在天上？两个都是愿望？”
“孔明灯啊，意味着向上天祈福，你看见月亮了没有？传说里面住着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叫嫦娥，她飞升至天界的时候，与挚爱分离，便喜爱神仙眷侣，赐福凡人，这孔明灯，便是向嫦娥仙子诉说自己所爱之人，愿与她长相厮守，而河水，遍布五湖四海，像龙王表达对亲人团圆的渴望，传达给远方的亲人。”太子妃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天空，浅浅呢喃着。
她本是不信这些的，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期盼，小时候盼望着父兄有朝一日能回来，最后回来了，却是几具尸体，想着这些，太子妃摇头朝着身后温和质朴的男子望去，他容颜清浅，如不如当年初见的那般活泼，像是磨去了所有棱角。
“太子妃，您……您和太子恩爱吗？”达迪儿微弱的声音问，有些怯怯的看着与她并肩的女子。
这样一个女子，温柔善良，美丽聪慧，端庄贤淑，女子典范，却总着一丝邻家姐姐的感觉。
她们草原人，最喜欢的便是有着真性情的人，司马乐怡如是，太子妃亦是。
太子妃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般，顿时笑了出来，笑得达迪儿手足无措，连忙解释道：“太子妃，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随便问问。”
太子妃握住她的手，软软的手有着一丝凉意，她望着天空道：“很久很久之前，在我嫁给他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我和他恩爱吗？都这么久了，孩子都有了，我依旧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爱他，因为爱他，我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很浅很浅的音调，却像是道尽了人生的眷念让人觉得温暖，又觉得不够。
达迪儿没有去接话，而是沉默了下来，扶着太子妃，一步一步朝目的地走去。
天空很高，幸福也很远，生活在这个不是乱世，却被乱世更容易吞人的时代，她们，原本就没有追求属于自己幸福的资格。
山林间，刷刷闪过几道人影，只有风声才昭示着她们来过。
普及寺朱红色的大门下，立着三个人，正是司马乐怡三人，没有回去公主府，反而运气轻功加快速度来了这个初次下榻的地方。
三人对视一眼，直接飞进去后院，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为，一进去，不断的声音响彻了起来。
“是我。”梅子弧道。
一瞬间，又像刚到来的时候安静宁祥。
他们直接奔向寺院最荒芜的地方而来，这里是一座竹林，秋天也没有也枯萎的迹象。
“来了就进来吧。”一道沧桑的声音传了出来，震慑在他们的身上。
司马乐怡三人踏上台阶，推开门进去。
室内的油灯有些弱，刚好到识路的程度，轻车熟路的进了内室，微烟袅袅，一个胡须长至胸前的老者眯着眼，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旁边守着两个人，是司马乐怡所熟悉的藏庆和藏雾。
“子美见过举青师伯。”梅子弧行了一礼，恭敬道。
老头子手一挥，虚扶着，温声道：“在这里不用如此多礼。”见到梅子弧如往常一般才转向司马乐怡，笑道：“丫头，见到皇祖父也不喊一声。”
“你一个隔绝红尘的老头子要我喊什么啊？再说了，我可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皇祖父。”司马乐怡撇了撇嘴，随便找了蒲垫坐了下来。
藏雾也是偷笑，藏庆却是怒意相向，司马乐怡完全是视而不见。
“也是。”举青捊着胡须笑道：“我已经不是红尘之人，这些天伦之乐自是与我无关。”
“别说得可怜巴巴的。”司马乐怡顿了顿，有些不自在道。
说完也没有人去接她的话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句“皇祖父。”
举青说是不在意，却是眉开眼笑的应了。
“猥琐。”司马乐怡冷冷道。
旁边人嘴角抽了两下，孙女说爷爷猥琐，这还是头回见到，举青却是毫不在意，似有些伤感道：“你明儿就要走了吧。”
“嗯。”
“我就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想要来看看我。”举青叹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递给司马乐怡，“这是安插在蓝国帝都的人，上面有联系方法，你自己到时候好好保重自己，我也只能给你这些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