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一直勤勤恳恳伺候着，一挥儿为荆烽夹菜，一会儿和暮烟搭两句话。但心里的紧张还是飘散不去。她有些愿意荆烽今夜留在这里，又有些别扭，又有些害怕生出什么其他的变故。
也不笑得荆烽听出来几个长辈微笑的深意没有，看他神色未变，应该是没有听懂。
他也不会晓得自己今日去了雁栖那里，以他对自己放养的策略，也没那个想法。想到这里，姜润也有些放松了。
是以，很是自在地吃起了桌前的素菜。
却见荆烽为她夹了一颗狮子头，想来是姜润刚才把视线放在那颗狮子头，却因为有些远，不好意思去拿，才如此的。
姜润只好领了他的美意，顺便问：“晚上可要下棋？”
言下之意，你还走不走。
荆烽想来是吃饱了，放了筷子，不知是听侯爷他们谈的事情，片刻后道：“可以。”
听见这话，啃着狮子头的姜润愣了愣，剩下一口的丸子啪嗒一下，掉进了碗里，幸好，其他人都关注这自己的事情，姜润也不至于失措。
今天的黑夜来的匆匆，还带来了一片浓重的黑云，让气氛看得压抑。
姜润看似琢磨手中的棋子，实则心里想着雁栖的那些话，许多道理督促的让她在脑子里过了好机会。
就像是勤劳的小蜜蜂似的一直嗡嗡地不肯离开。
因为荆烽在内室沐浴，卧室只有她一个人，小弩几乎每天夜里都早早到隔壁的小房间去了。
这里显得分外安静，平时姜润不觉得，今日却越发觉得明显。而安静的环境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想着雁栖让她拿着的那本书，她一个人在马车上看了几页，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用照镜子，她的脸一定红的比那涂了胭脂的脸更娇艳。
听着内室不时传来木桶浇水的声音，红着脸的姜润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她已经是个妇人了，应该早早的名副其实。
在这个年纪，其他妇人早就把这熟练透了，甚至也给家族继承了子嗣，得到了夫家的尊重。而她却还是一个人世不懂的姑娘。
实在说不过去，也没道理。
姜润的手指不自觉攥着衣角，这是她紧张下不由自主的反应，这几年已经改过来了，不过，因为这次反应过度，还是失控了。
周公之礼，子嗣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尤其是她这个加入荆府的在别人看来是贵人中的贵人。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本来对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也可能是荆烽的忽略，也是荆夫人的纵容，她几乎忘记了所处的位置。还是雁栖的提醒，那个冰块似的屋子，那张苍老无神的面孔。
但毕竟她从未尝试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还隐约记得，和曾经几个妯娌寒暄时，她们毫不忌讳谈起这种事，眼中那晦暗不明的暧昧和奇怪的神情。
突然，内室的帘子因为沾湿了水，被人掀开之后，发出塔塔的声音，荆烽已经沐浴完毕，出来了。
他身上的热气腾腾靠近姜润，像是暖湿的花瓣，散发着周身的温度。荆烽自顾自拿了姜润的梳子，自己把后面黝黑发亮的长发随意梳了梳，靠近窗子的位置，让它自然风干。
姜润不自知地走进，想要帮他擦拭，靠近之后，便听见荆烽出声。
“这般急着下棋？”
听见他的声音有几分笑意，姜润不知怎么，又红了脸，心里则是郁闷，今日不知无法控制似的，脸一直红着肯定奇怪极了。
她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好意，真的拿出了棋子，开始摆放位置。
姜润的心思不在棋盘上，连着下了两局都惨败，比上次的时间还要短，她尽量清空思绪，准备好好摸索完善的路子，正手上拿着一颗棋子，要放在她研究了好一会儿的地方，听见荆烽问。
“廉安寺的素斋好吃吗？‘
姜润被他猛然出声吓了一跳，棋子也放错了位置，见荆烽得逞一笑，她呐呐答：“还不错。”
不过，她吃的并不是廉安寺的素斋，而是雁栖的点心，想来也差不多了。
姜润为他添了茶：“夫君也有此经历？”
她指的是廉安寺，记忆中这里并不是男子常去的地方。
荆烽点头，淡淡道：“偶然去过一次。”
“何事？”姜润情不自禁问出了口。说完便觉得不是很合适，那地方反思过来，好像真的是许多妇人或者为了祈福或者为了求子求婚姻的地方。
而荆烽，他貌似不怎么需要，他的福气是自己挣来的，至于求子，好像看不出他有这个需求。有时候，姜润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则会暗暗腹诽：可能伊挲白也不仅仅是为了贵妃的地位，也是为了找一个更加温柔的人吧。
却听荆烽迟疑了一下，道：“为了追一个人。”
追人？追杀吗？姜润不好再问，廉安寺的确比较偏远，可能也是叛贼藏匿之地吧，她以为是荆烽在后山捉贼，这事儿牵扯到朝廷和公事，姜润也不好再问。
因为有不算太冷的风，荆烽的头发也快干了，姜润则抽空从梳妆台上取了一只木钗子递给了荆烽。
“夫君，戴上方便些。”
荆烽却摇头，摆摆手。
“夜深了，既然要安置了，便不必麻烦。”
姜润两只手捧着的木钗差点被她一个哆嗦掉在棋盘上，她欠身的腰肢也勉强挺直起来。
姜润见他也没了心思下棋，则纠结着是不是邀请他安置了，会不会太过主动，她心里头正别扭着，便被对面的人揽在自己身侧。
他炽热的呼吸扑鼻而来。
“为何脸红？”
姜润无奈，全身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回到。
“有些热，可能晚上的膳食有些燥。”
荆烽却笑了，也不过笑了两声，轻声道：“既然燥热，不如喝点水？”他取了自己的杯子递上。
姜润看着眼前的茶，也竟然渴了起来，只好就着他的手慢慢啜饮着。
若是姜润此刻能看见两人相处的模样，一定会脸红的钻入被子。两人都穿着舒服的里衣，一个颜色，都是洁白干净的，甚至连上面的木兰清香都是一个味道。
然而一个粗壮，一个纤细，一个结实，一个窈窕，一个肤色较黑，一个皮肤白皙。
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坨娇媚的红晕，这便是女人味了。
姜润偶然看见他的眼睛，却不像他的动作惹人遐想，却是像深渊一样深不可测，只听荆烽说出了让姜润瞬间浑身冰凉的话来。
“夫人可想离开？”
这句话简直如同一道闪电，惊醒了姜润，她看似在沉闷的反应，实则心里已经像是陀螺似的运转起来。
她不停思索着，荆烽为何有此言。
莫非他厌倦自己？不，以他方才的举动，若是真的憎恶就不会来这里了。
还是说他有了别的女人？和伊挲白余情未了？这个也有可能，但她离开了荆烽也无法和伊挲白在一起啊！世人是不容许的。
还是说他……已经利用完了自己，准备把她丢弃了？
姜润越想越觉得恐怖，几乎是浑身战栗起来。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没有一个男子愿意主动接受一个陌生的二婚女子，哪怕是父亲的吩咐，他也只是面上敷衍着。
但事已至此，姜润要尽量掌握一些主动权，她知道荆烽一直观察自己，可能是为了从她的表情中得到更为准确的信息，然后给了她想要的便让她走人吧。
目前为止，姜润还没有离开的打算，毕竟，她还没有把雁栖彻底安排好，还没有让铺子的声音哪怕不需要荆烽的帮衬也能运转下去。
她……还没有准备好退路。
是以，姜润尽量保持着微笑，哪怕僵硬。
“夫君，你再和我开玩笑吗？”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因为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姜润还是淡定了下来，反而直接凝视着荆烽，她知道此刻她该深情凝望着决定她生死去留的夫君，可只在装不出，只好混淆视听，做出了一个即将发怒的表情。
因为他的话戳到了姜润的底线，她才会生气的。
荆烽的神情也有了变化，他深沉到看不出情绪的脸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温和起来。
“这只是一个选择。”
听见荆烽的退让，姜润暂时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才柔声道：“夫君不该开这个玩笑。”
这是姜润刻意做出的，也不知荆烽是真的看出了她的恼怒，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
“半月后，我可能会出征。”
什么？？这个消息让姜润大惊。他不是才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的吗？再说，荆府的能带兵打者不少，愿意为荆府效力的能人更是不少，怎么又要出去。
姜润不由得担心起他的安危。以姜润目前的处境看来，还算是好的，而这舒服的生活和平安的地方都是荆烽给她的，他没有为她准备一大堆闹事吃醋的小妾，还让荆夫人和侯爷都对她爱护有加，最起码没音因为她的身份，让荆府的任何人轻慢于她，各种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对姜润却极其重要的事，他都尽量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