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条子来说，完全是煎熬，他时不时的要盯着那楼梯口的动静，时不时的还要看着门口那血池的变化，一夜下来，不仅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就连双眼之中，也布满了血丝。
反观方子书，自从收起那本书之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期间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时有时无。惹得坐在一旁的条子还要时不时的去测一下方子书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夜半的时候，本来坐在椅子上的条子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楼梯走了过去，而在一旁趴着的方子书，却仿若未察，兀自做着自己的美梦。
即将入夏，天亮的很快，当第一缕阳光从破旧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方子书坐直了身子，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东西准备好了吗？”
没有丝毫的前奏，方子书直接问坐在一旁的条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啊？啊，准备好了！”
条子浑身一震，这才中迷茫之中反应了过来，看着楼梯口的位置，如同看着九幽地狱一般，满脸的恐惧。
就连方子书都没有发现，在楼梯之上，多了一个个向上的脚印，中途没有丝毫的停留，直至消失在了楼梯顶上。
“我们该走了。”
方子书一把扛起自己的背囊，然后提起了条子脚边的一个布袋，里面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些用来天祭的物什。
条子站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拉起了自己的背囊，紧紧的跟在方子书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北门边。
此时，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被印成了黑色，隐隐的在其上，似乎形成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符。方子书也没有多做理会，一个跨步就过了那印记，踏到了门外的荒地上。
一出来，他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尤其是没有了那腐味的冲鼻，脸上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啪嗒。”
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方子书扭过头一看，还在那阁楼之内的条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脚踩在了那干涸的血迹之上，整个人直接摔了一个跟斗，还是脸先着地。
瞬间，他的整张脸上，就被黑色的污迹所沾满，那是干涸的血液。
“子书，子书，我，我...”
方子书扭头看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把解开自己书中的布袋，从中掉出了三个物件。
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是被锡纸包着的死鸡，唯有一颗鸡头搭拢在一边，不知道死了多久。
第二个，是一块瓦当，看起来应该有些年份了，上面还沾染着一些灰黑色的颗粒，也不知道是什么。
第三个，是叠成一堆的黄纸，倒是跟之前方子书画镇灵符的那黄纸一模一样。
“大中域，万历方家，第二十三代玄孙，思先祖之雄风，念先祖之伟功！今日，携兄弟，上祭品，以拜陌路齐圣家先祖之英魂。子孙后世，思祖心切，念前往母亲河边，探圣骨。子孙拜祭，赦免！诸圣让路...”
嘴里没停，他却弯下了腰，面对着各楼的方向，在地上摆正瓦当，然后将鸡放在了那瓦当之上。
一把扯开黄纸之上的皮条，挥手就将之散尽天空，大部分不知道飘飞在了哪里，只有少部分，落在了锡纸的鸡身上。
黄纸刚一接触锡纸，就燃烧了起来，烧的锡纸表面通红，一滴滴黄油从锡纸的下方流了出来，最终落入了瓦当之上。
零零散散说了一大堆，方子书直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朝着这阁楼的二层拜了三拜，然后起身，提起自己的背囊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去管兀自还在门口挣扎的条子。
待得方子书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时，条子的双腿瞬间恢复了力气，连滚带爬的从那门户之内折腾了出来。
此刻他的模样，相较于路边的乞丐都有所不如倒像是四九年从北方逃难来的难民。
“子书，等我，等我...”
条子没有管自己身上的狼狈，直接拖拉着自己的背囊，一路朝着方子书追了过去。终于在边缘处赶上了方子书。
方子书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按住条子的胳膊，将他推到了山石之后，自己则是扭过头看着远处的那木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祭鸡烧过的油烟扬扬的飘到了半空之中，即使这里有着山风，却是没有丝毫没有影响到这股油烟。最后，这油烟竟然缓缓的飘进了二楼的窗户内，消失不见。
...
“子书，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刚才我想要跟你一样跨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瞬间就没了力气，你要相信我，我真的...”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能不能先把衣服换一下，你这模样让我有点接受不了啊。”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了二十来分钟，过了这个山头之后才停了下来。条子本想着好好跟方子书解释一番，却没想到方子书这么快就信了他的话。
“这祸是你自己闯的，最终还是得需要你自己去了结这段恩怨，还好你没有放出来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方子书坐在了一块碎石之上，吃着提前准备好的干粮，看着条子在那里换衣服，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心境。
条子很快就换完了自己的衣服，看着表面满是血渍，还散发着恶臭的外套，举起手来就打算将之扔下山石之间。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把它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