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孙荃信表兄弟俩带着两只鹰隼（其中一只还没熬好），西去找下一家蒙古盗猎者了。他们已经祸害了七只鸟，再在这一带抓下去会显著影响生态平衡。
盗猎也要讲究细水长流不是？而且听说已经有反盗猎的警察到附近打听了，他们可没带多少钱，不够贿赂这些警察的。
杨睿原以为能从乌力罕的奶奶口中听到关于死亡蠕虫的线索，到达乌力罕的蒙古包之后，才知道老奶奶早去世十几年了。他只好在不给猎隼送饭的时间里，都潜伏在乌力罕和高嵩身边，听他们胡吹八扯，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倒不是什么也没找到，但有价值的不多。
高嵩的年龄和杨睿相当，正是对各种奇闻异事感兴趣的时候，不断缠着乌力罕谈死亡蠕虫，看样子是真想抓一只卖出天价。乌力罕头几次还开开心心结结巴巴比比划划跟他谈，后来实在没耐性了，就开始满嘴跑火车，把那虫子说得一天一个模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凶，越来越本领高强，能一跃十丈，嚼石如泥，吐毒溶金化铁，放电降妖除魔……总之插上角就是龙了。
在这些鸡毛鸭血的描述中，杨睿注意到一个地点，就是乌力罕的奶奶童年时遇到死亡蠕虫的那个山谷在巴彦戈壁的边缘，距离这里超过两百五十公里。
两百五十公里！杨睿郁闷地朝那个方向望去。乌力罕一家几个月前才从那边迁移过来，明年才会回去。而孙荃信根本就不信有死亡蠕虫的存在，即使相信也不会耗费时间精力去寻找，拽着恋恋不舍的表弟西去，只剩下杨睿孤家寡人，进退失据。
就算他能单枪匹马走过这漫漫荒原，又如何保证一定能在那山谷中找到死亡蠕虫？通过这些天对乌力罕的观察，杨睿觉得这位貌似憨厚，其实也是个不太着调的主儿，十句话里有八句未必可信，尤其关于死亡蠕虫的那些，感觉就是煞有介事的扯淡，估计连他本人都说不清哪些来自听闻，哪些是自己编造的。杨睿的寿命只剩不到四十天，实在不能浪费在虚实难定的线索上。
可是除了那山谷，还能去哪儿呢？
“我明天就要走了，这次给你带来的食物够吃一星期的。”杨睿钻入旱獭窝，隔着半米多远跟虽还衰弱但已能勉强站立的猎隼一辉对视。这个旱獭洞的直径不到二十厘米，足以让杨睿撒开了上蹿下跳，一辉就算无伤无病精力十足，也休想抓住他。“一星期之后你是死是活，跟我就完全无关了。其实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有什么关系？我该看着你去死才对，你差点啄死我呢……”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睿絮絮叨叨（吱吱喳喳），活像个即将送女儿出嫁的母亲，唯恐少说了一句，让女儿犯下什么纰漏。
猎隼的黑暗视力几乎为零，不过现在日正中天，此处距洞口不过三四米，光线虽黯，却也能勉强视物。一辉先盯着杨睿看了片刻，低头慢慢啄食肉松，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声鸣叫，好像压根就不打算回应杨睿的啰嗦。
突然，杨睿没词了。
“我……就算能抓到一只虫子，估计也没时间回来找你了，得想法尽快赶回家去。”良久，杨睿大着胆子凑到一辉身边，用爪子帮它理理有些纷乱肮脏的翎毛，慢慢道。
一辉起初有些不知所措，偏偏脑袋，不过很快就适应了，继续不声不响享用美食。
“等到我变回人类，立刻就来这里看你，大概三四十天吧。那时候你要么走了，要么死了，不过我总得来看看才安心。”杨睿捡起一根脱落的飞羽，双爪慢慢揉搓着。“你要是懂我的意思，到时候就来这里飞两圈。要是我没来，你也飞两圈……”
他没再说下去，叼着飞羽匆匆而行，头也不回。
———————————————————————————————————————一只青色的条斑钳蝎，在黄昏的幽暗中踽踽而行。
躲在一棵蒙古扁桃树上杨睿发现了这只蝎子，跳下来，用细枝挑着一大坨扁桃树脂，从正面凑过去，在安全距离不断挑衅它。
条斑钳蝎是典型的沙漠蝎子，攻击性强，毒性剧烈，被它蛰一下，杨睿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但是当这只被激怒的蝎子把毒刺用力插进粘性很强的树脂中，它的战斗力就几乎缩减为零了。
杨睿冲上去，先将其双螯和尾鞭咬掉，再把其余足爪当零食迅速啃干净，最后才将还有生机的脑袋和躯干穿在一根坚韧的梭梭草茎上。
那根茎上已经穿了七八只各种虫子的残躯，至少有一半还是活着的。
干掉这只蝎子，杨睿今天的食物收集工作就算完美结尾了。抬头见太阳即将下山，他钻进一顶原本属于乌力罕的黑色无沿牛皮帽下，拖着储备粮上路了。
乌力罕没养骆驼，杨睿原本想偷一匹马，至少也是一只羊，像上次驾驭骆驼那样上路，大大节省时间和体力。奈何那老狗虽感官迟钝，精力不足，但也不可能漏过大牲畜活动的响声。杨睿连试三次不成，只得作罢，偷了一顶帽子，并咬掉帽沿减重。
太阳刚刚落下，气温就迅速下降。
帽子能挡住寒意，而且黑色在夜晚不易被察觉。
———————————————————————————————————————凌晨，幽暗的草原上，一顶牛皮帽正诡异地向北而行，上边插着一根飞羽。
黄胸鼠一般在傍晚到清晨活动，杨睿扛着几乎和自己等重的帽子爬了一夜，如今精疲力尽，该找个安全地点休息了。
这里绝不像大多数人心目中那样一片死寂。事实上，在夏季的戈壁中发现大片绿色或许不易，但星星点点的灌木随处可见。可惜这些植物不能乱吃或取水，许多都是对人有毒的。杨睿不知道哪些对老鼠无害，只能一概不去尝试。
戈壁植物的根系极为发达，往往长达五米以上，直通地下水。问题是挖一个能出水的深坑太耗费时间和体力，除非没有其他办法了，杨睿才会尝试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