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九是在三天后回来的。
一个人，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
包里只有块纹着绛红色粗线的石头。
五藏山，海荒，千家。
三大势力唱了一台戏，大费周章，只为把这颗玩意儿交到千九手中。
当千家的大家主把这颗，来自犼的眼珠交给自己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不知 道是不是想到了这颗东西，本就是千九的先祖打下的。
“家族没能发现什么。”
“嗯。”
“如果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
千九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颗犼的眼珠，或者说沧流之眼，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自己体内的那股气息呼之欲出，强烈的感觉差点让千九露出破绽。
接过沧流之眼的时候，千九微微低着头，表现得很乖巧——或者说依旧很容易制约的样子。
千家的家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离开前，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小九，家族永远站在你身后。”
一路上，千九一直和这股不再安静蛰伏的力量在抗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惊肉跳的感觉越发强烈。
一块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石头”，其中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魔力？
重新出现在学生们面前的少女，一如当初的冷淡和安静。
谁都看不出，她本就还未痊愈的身体，此刻再次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她的眼中一切，都开始慢慢模糊起来，平淡的眼神背后，是意识在不断抽离身体。
千九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迈出的下一步，就是最后一步。
“嘿，千九！回来啦？”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有些想念的声音。
感知到那个身影，已经快走到了自己身后，少女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下去。
“哎呀！怎么啦！”白晓刚和千九打完招呼，这姑娘怎么就晕了呢？
少年总不能任由她倒下去吧？于是有些慌乱地往前冲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已经失去意识地少女。
“原来这么瘦……”
只是还不等白晓好好感受一下，隔在两人中间的那个背包里，有什么东西发光了。
咚！
白晓的双眼猛地一整，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其实不止是他，已经昏过去的千九的心脏，同时出现了这样的感觉。
共鸣。
背包里的东西，似乎是产生共鸣的原因，也是连接了两人的纽带。
两人保持着一种有些奇特的姿势，站在了原地。
路旁不时有学生路过，看过来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诡异。
有什么东西，好像流动了起来。
昏迷的千九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在她体内待了有段时间的奇怪力量，此刻正被一缕一缕从身体里剥离出来，重新流回了背包中的沧流之眼。
白晓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察觉到有一股从千九背包中散发出来的能 量，正在逐渐融入自己体内。
有段时间没来的暴躁感，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意识之中。只不过这次，似乎显得特别温和，并没有令白晓感到特别的难受。
嗡。
白晓的脑海之中陡然一震，自己体内的狂躁依旧，却有一丝丝的冰凉逐渐从中孕育了出来。
一丝丝沧蓝色的光透出背包，有真切的能量物质，正在借助它，从千九体内，转移到自己体内。
这种能量来到自己体内的刹那，白晓甚至能听到它“发出”的欢呼雀跃。就像是回到了多年不见的故乡一般，又像个孩子，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也正是这种能量，让体内的暴躁生出了难以置信的柔和，以及气息截然相反的，冰凉的感觉。
火山里孕育出了冰川，冰川与火山共存。
这简直没天理。
在五藏山学院，白晓也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至少懂得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是不可能同时安稳共存的规则。
包括在此之前，浮丘野望发给自己的消息里，对自己“死而复生”表示活见鬼 也好；单梓转醒之后对自己说，“你怎么没死”也好……
好像自己的存在，就是用来打破常规的。
饶是如此，白晓的心里同样在打鼓，面对这样的情况，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不过既然身边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论之，而且，心里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这个过程对于千九而言，似乎十分重要。
这一次，白晓选择了承受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身前的少女皱了皱眉，像是重新恢复了些许意识。
千九很快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多年来形成的自我保护，让她下意识想要运转山海之力。
嘭。
“啊呀！”身后的少年发出了一声怪叫，双手猛地从自己肩上弹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龇牙咧嘴着，“痛，痛痛痛。”
千九的脑海变得清晰起来，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很快涌入了脑中。
白晓应该是为了扶住自己，才把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接着自己就给他来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些虚。
不知道是身体虚还是心虚。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惊讶，接着是溢于言表的激动和开心。
没有错的，那股力量——正是来自烛龙领域的力量——哪怕现在还微弱不堪， 可却是真真切切能够重新感知到了！
“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白晓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千九，心里有些慌，“没事没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都没发生，”白晓瞪大了眼睛，使劲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千九哑然失笑，不过，丛刻她的心思不在这些上面，“抱歉啦，一下子没控制好。”
少女的脸上，居然是灿烂的笑。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一脸懵的白晓，“我还有些事，下回好好补偿你。”
白晓有些看呆了——千九笑起来，真的神魔通杀……
以至于他对千九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等到千九走出去许久，白晓才慢慢回过神来。
望着已然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少女，白晓的眼中有些，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在酝酿——不是什么男女间的念想——更像是来自记忆中的某些印记在苏醒。
“今天真是……”
白晓的眸子有些黯淡下来，随着暴躁感渐渐退去，那一丝丝冰凉也随之隐没。
接着，没有来由的哀愁浮现，淡淡地萦绕在眼前——就像一抹自黑暗里孕生的 光。这么近，那么远。
这么有希望，又那么令人绝望。
以及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