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黑暗的眼乍一见这明晃晃的一片，下意识的眯了一下，停了几秒才缓缓张开。
“怎么了？忘了什么东西了？”
周暮雪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侧了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北海没有进去，黑瞳下移，扫了一眼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木柄扫把，“我说，走吧。我借你钱，今晚你先住旅馆。”
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隔着破碎的镜片，笑的眉眼弯弯，脸颊漾起两朵浅浅的酒窝，一扫之前紧绷的气氛。
“没想到你这种连续四年得奖学金的优等生，也有笨的时候！真不容易。我问你，我没有身份证怎么住旅馆？何况现在是国庆小长假，到处都客满，别说小旅馆，就是贵的要死的大酒店估计也难有个空屋，你让我上哪儿住去？”
北海再度揉了揉太阳穴，接连两天没有休息好，又受了伤，脑子难免有些迟钝。
不能住旅馆，又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家。”他突然抬头看着她，“你可以去我家。”
“啊？”她愣住，随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再度诧异出声，音调明显高了两个音阶，“啊？！！！”
他低头，加重指压揉着太阳穴，脑袋好像更疼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去他家好像更不合适。
“算了，也没几个小时了，你就在这儿凑合一夜吧，我回去了。”
转身刚要走，衬衫一角突然被拽住。周暮雪微扬下巴望着他，离的这么近，隔着破碎的镜片，能够清晰的看出她眼底的毛细血管已经破裂，整个眼圈都带着哭过的猩红。
“怎么？”
“我去……”
“嗯？”
“我说，我去你家。”
他沉吟了一下，毫不客气的说道：“只能住一晚，天亮马上离开，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她松开手，抬指将滑落的额发撩到了耳后，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习以为常，只是露出的耳垂空荡荡的，没有他熟悉的银色微光。
北海的家在市中心，离公司并不远，坐Taxi不堵车的情况下，只要十分钟就能到。
站在小区楼下，周暮雪抬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公寓楼，弯月穿梭在云层中，忽隐忽现，那楼像是看不到尽头一般，深入幽暗的夜空深处。
“我说，你能别墨迹吗？快点过来！”
北海刷了门牌卡，拉开门，不耐烦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墨瞳映着楼里的灯光，闪动着一点清透的星芒。
周暮雪收回视线，抱着帆布登山包，快步走了过去。
北海的家在十二楼，并不算高，跟着他走进公寓，北海换了拖鞋进去，周暮雪站在玄关来回打量着。
客厅不算大，大概二十平米，简约的黑白风，墙上挂着超薄的闭路电视，对面是松软的布艺沙发，沙发前铺着一块羊驼色的休闲地毯，没有茶几，只在沙发两侧摆着两个可以推拉的两层简易小柜，像两个没有抽屉的床头柜。
客厅尽头是厨房，不是新近流行的开放式厨房，而是传统的单间厨房，厨房门大开着，隐约可以看出很干净，像客厅一样，摆放整齐，窗明几亮。
厨房右侧是个走廊，应该是卧室所在，北海进去之后翻腾了大概三、四分钟才出来，手里多了一双粉红色的女士拖鞋。
“我说，你先穿这个吧，新的，没人穿过。”
说着，那鞋递了过来。周暮雪这才看清，那是一双冬季拖鞋，毛茸茸的，还有两个可爱的兔子耳朵。
“这……难道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北海抽了抽眉尖，“我说，你的脸有那么大吗？”
这话没有一点玩笑的语气，说的很不客气。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沮丧，反而接过鞋，一边换一边语气轻快的接着问：“我的意思是，你是为向蜜准备的？”
一提向蜜，北海立刻变了脸，“要穿就穿，不穿就光脚进来！”
周暮雪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扶着墙低头接着换，“我还没问你呢，我……不是，向蜜怎么样了？”
北海语气松了一点，抱臂斜在玄关口看她换鞋，“还是昏迷不醒，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医生说院里的脑科专家马上就要回国了，到时候给他看看。”
放鞋的手顿了一下，周暮雪抬头冲他嫣然一笑，“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一直留在这身体里可怎么办，学校那边的论文还……”
话没说完就被粗暴的打断，“够了！从现在起，禁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如果不想我直接把你当疯子开除的话！”
他懒得看她，转身向里走，“你过来，今晚你睡这间。”
厨房右侧果然是卧室，还不止一间。
两间卧室刚好呈九十度角，门离的很近，一黑一白。
白色的门光滑如玉，没有任何装饰，乍一看像是大理石材质，有些厚重，碰了才知道，是轻便的木质板材。黑色的门泛着金属光泽，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虽然很像金属材质，可依白门推断，应该也是木质板材。
北海分给她的是白门房间。
房间明显是书房兼做客房，一进门就是两个宽大的书柜，上面规规矩矩的摆满了书，床在有门的那面墙，是简单的单人床，床边是电脑桌，上面摆着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北海回卧室抱了床薄被给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关门离开。
周暮雪静静站了两分钟，放下帆布包，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浅灰色的窗帘带着一点毛茸茸的厚重感，挡住了窗外穿梭的弯月。
她回身向单人床走去，视线随意一瞟，视线定在一处。
书柜上，一本小巧的小册子夹在一堆厚书里，像是一堆精包装世界名著里的英语六级单词速背手册一样，明显凹进去一溜狭长的空间，十分显眼。
她伸手抽出那本小册子。
封面是一个鸟窝，窝里四只雏鸟嗷嗷待哺，三只雏鸟长相相同，明显是一个品种，身形也很娇小，只有一只雏鸟明显身形高大，甚至超过了正在给它喂哺的成鸟。然而没有一只鸟发现这明显的异样，大个的雏鸟占据了鸟巢的大部分空间，也占有了绝大部分食物。
《巢寄生鸟》。
细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冰冷的书名，停顿了几秒，再度塞回原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