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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都道太子宽厚和蔼,陈敬一向也是这么想的。
因此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求来了看守安乐堂中太子生母恭恪庄僖淑妃旧居的差使,就是想着能和太子多照几回面,给太子留个好印象。
待将来太子继位了,他也好跟着鸡犬升天。
可怎么到这还不到一个月就搞砸了呢?
他恨恨地揪紧了手中的猫。
鬼知道这猫是怎么溜进来的?
还胆大包天地偷吃起案桌上的祭品来!
好死不死的,又让太子撞了个正着。
这下完了。
真是完了。
恭恪庄僖淑妃在太子六岁那年就去了,宫中盛传是叫宠冠六宫的万贵妃给毒死的,也未知真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子因此一夜长大。
所以他这次可真是犯了大忌讳,只怕今天就是他的忌日啊!
极端的恐惧下,哪怕殿里温暖如春,他仍是如入寒窟,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打起寒颤来。
殿里太静了,静到仿佛刻漏都凝固住了,半天也听不着一声响。
于是他不敢哭,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怕越发惹了太子的厌,便死命咬住下嘴唇,把哽咽声吞回去。
明知道头上悬着刀,但不敢也不能仰头望,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它落下来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人了。
陈敬不想就这么等死,他想说些什么。
可舌头在嘴里仿佛冻僵了,半点都不听使唤。
也罢。
他颓然地慢慢轻出了口气。
他又能说什么呢?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
太子生母将来必定是要被追封为太后,受天下人敬拜的。
他到底是一时玩忽职守了?还是受了旁人的好处故意轻贱太子生母?
这简直不能往深了想,可偏生宫闱中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和猜度。
陈敬身上的冷汗已经把后背都浸透了,他甚至起了自己咬舌自尽的念头。
但到底贪生怕死,对自己下不得这般狠手。
也或许是心里还存着些侥幸,盼望着太子能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
他在心底暗暗对诸天神佛发誓,倘若逃过此劫,将来必定对太子披肝沥胆来报答他。
可太子听不着他内心的祈求,他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望向谁也看不到的远方。
他虽生为皇子,却是在宫外的安乐堂长大的。
安乐堂名为安乐,却和安乐半点边都不搭,是专门用来安置患病宫人的处所。
他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那时候真的很快乐,真的真的很快乐。
母亲教他念书识字,比他略长几岁的小太监们陪他玩耍嘻乐。
张大伴时不时地来瞧他,给他和母亲带来衣物吃食,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吴娘娘见了他,也会露出由衷的笑容来。
这么多人爱着他,以致于他全然意识不到他还缺个父亲。
只有在念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时,他心里才会起些涟漪,疑惑起他为什么没有父亲?
后来,父亲……不……是父皇有了,可母亲却没了。
再后来,他被皇祖母养到膝下,被立为太子。
当满殿乌泱泱的臣子对他跪下时,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会得到整个天下,成为大明的君主。
但——
如果可以,他只想要回六岁以前的生活。
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能时不时地回到安乐堂中怀念母亲。
单从血脉来说,父皇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但很遗憾,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父子间总是隔着一层,客气总是大过亲切。
他曾以为天下的父子都是这般相处,可当四弟渐渐长大后他知道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