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是连城赫赫有名的声望之家。
顾家一族的血脉相连深远，并且代代皆有才人出。到了顾迟夕的父辈顾卿云这一代，更是为人所称道。
顾家的顾卿云，品行高洁，年轻时候除了些许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外便再无其他，娶得连城最大的商行的女儿——赵蔓枝，也就是顾迟夕的母亲。众人眼里，夫妻两人相伴近三十余载，伉俪情深。
甚至赵曼枝病逝，顾卿云再未娶。
顾迟夕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份报纸，一大块版面都是对她们顾家的介绍，忍不住笑了笑。
“翠玉，派个人去问问他，今天燕儿回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顾迟夕放下报纸，向一旁的翠玉说道。
“好的，小姐！”
大厅里的众人在顾迟夕说话的瞬间，都不再做声。
他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没人愿意提起他，也没人敢提起他。
门口一阵喧闹，顾迟夕匆匆披上外面的大衣，迎了出去。
顾燕园刚从车子上取下行李箱，便看见自己的姐姐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
“姐！”顾燕园飞奔过去，直直地撞进顾迟夕的怀里。
“姐，我想你！”
两姐妹已经半月有余未曾见面，这些日子青城通信层层关卡，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送不进来。
而顾燕园因为读书的缘故，一直住在连城的学校公寓，只有假期才能来到青城与顾迟夕团聚。
顾迟夕感受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擦了擦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眼前这个姑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想要去珍惜的人了，顾迟夕紧紧搂着她，鼻子酸涩。
“燕儿，先回来，外面风大！”
顾迟夕拉着顾燕园走了进去。
顾燕园的手和她们的母亲一样，温暖纤细。顾迟夕看着她，心里一动。
桌上的饭菜早已做好，菜色都是顾燕园喜欢的样式和口味，顾迟夕拉着她坐下，脸上笑意满满。
“燕儿终于回来了……”
顾燕园笑着，抓住自家姐姐的手。“嗯，姐姐我这些日子好想你。”
顾燕园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家姐姐，姐姐温温柔柔的，此刻点了点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姐姐知道，我们家燕儿不是说过吗，最喜欢人就是姐姐了吗？”顾迟夕捏了捏顾燕园的鼻子，“你要是不想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迟夕笑了笑，站起来，递给顾燕园一杯热水，“先别着急吃饭，先缓一缓，刚从车子上下来，喝杯热水暖暖胃。”
“翠玉？”顾迟夕对着一旁的翠玉招招手，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他来吗？”
翠玉满脸纠结，摇了摇头。
顾迟夕点点头，脸上神色只是变化了一瞬间，随即恢复平静。
“好了，那大家就开饭吧！”顾迟夕对着屋子里的一众人高声说道，“大家今日好好休息，过几天过大年好好工作。”
一众佣人退下，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只有顾家姐妹二人，此刻挨着坐在饭桌上。
“燕儿快吃这个，你最喜欢的红烧鱼，你之前不是经常写信给我说你想念我的手艺吗？”
顾迟夕从鱼身上撕下一块鲜嫩的鱼肉，仔仔细细挑出鱼刺，夹紧了顾燕园的碗里。
“我从出国留学，到回来，一直也没来得及给你做饭，今天终于有点时间了，来，燕儿，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顾燕园品尝着，鱼肉鲜美嫩滑，这其中的味道，也正是她小时候熟悉的味道。是她的姐姐，顾迟夕，一直为她做的红烧鱼的味道。
吃着吃着，顾燕园忍不住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得落下泪来。
“咦？怎么哭了？”顾迟夕放下筷子，心里一阵心疼。
顾燕园不说话，只是不住摇着头。顾迟夕也不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眼前才十七岁的姑娘。
好一会，顾燕园才止住了哭，她抱住顾迟夕，闷闷的嗓音带着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清脆和撒娇意味，“姐，你对我真好！”
顾迟夕笑着，“我就你一个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自打母亲走后——”
声音戛然而止。母亲……两姐妹不由怔了怔。顾迟夕一时慌张，竟松开了拥着顾燕园的手。
“姐……”顾迟夕没反应。
“姐！”顾燕园用力摇着顾迟夕的手臂，叫着她。
不知多少秒，顾迟夕终于回神。
“燕儿……”顾迟夕喃喃道，她目光涣散，紧抓着燕园的手。她不知道看向了哪儿，可是此时的顾迟夕，就像是黑夜里的最后一点灯火，即将熄灭，充满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顾燕园将姐姐搂在怀里，慢慢安抚，细声细语。
“没事的，姐姐……没事的，母亲不会怪你的……她会夸你是个好孩子的……会的……”
最终饭还是没有吃成，燕园和翠玉扶着顾迟夕回房间躺下，看着此刻像是孩子一样不安的顾迟夕，顾燕园微微叹了口气。
“翠玉，姐姐一直还是这样子吗？”
翠玉摇摇头。
“……没有，小姐从上次开始，并没有这样子……”
顾燕园坐下来，拿起热毛巾给顾迟夕擦了擦冷汗。
“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姐姐吧！”
“您坐车坐了一天，也早就乏了，饭也没吃，您快下去休息吧！”
顾燕园摇摇头，目光注视着躺着的顾迟夕，温柔虔诚。
“我好久没陪着姐姐了，今夜，就我来吧！”
顾燕园其实知道今天姐姐和翠玉悄悄的说了什么。
可是，她不在乎。
她还记得自己十二岁时的情形。
那夜月光正好，她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母亲轻轻读着诗歌。
窗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母亲指着天上的一轮玉盘，语笑嫣然。
这时，顾迟夕推开门，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妹妹，红烧鱼做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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