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照看着那内充，微微叹了口气。
“此人之技艺，犹在我之上啊。刚刚尊夫人若不是抬起她毕竟同常人有异的双眼看了我一眼的话，怕是连我都看不出来，这也是一具偶人呐。”
张老爷和豫王世子，闻言都愣了愣，杀人凶手的技艺，比能够做一条腿脚给张老爷严丝合缝的安上的偃照还要强。
那……
不过关于仇家的事情，张老爷那儿，他仔仔细细，几乎将所有可能会有过利益冲突的人，全都咂摸了一遍之后，也还是摇了摇头。
“偃公子，我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同谁有过如此深仇大恨啊！”
偃照轻轻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的话，还是只能锁定于贵府中人了。”
偃照问他：“不知尊下可曾新近纳过妾侍？”
张老爷摇摇头：“新近一年，都未曾纳过了。”
说着，他看着取自己同床共枕许多年的结发妻子的人皮所做的偶人，虽不及旧时浓情蜜意，但是她如今死去，他的心中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问偃照道：“那我夫人，她又是何时死去的呢？”
偃照查看了看，道：“最多不过三日。”
豫王世子有些纳闷：“那三日之前你不才刚刚来么？而且你也还没有查到偃师的断指，若是说他三日之前就已然将张夫人杀害，做成人偶，那又为何要再为她做一根断指呢？难不成他这是早就已然想好了的？一环扣一环，让我们即便查到了三小姐是人偶之后，也还是绕着圈子走？”
豫王世子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那这样不对啊，方才你说那人技艺犹在你之上，而姚安被杀，做成人偶的时候，你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你当时便也说他的技艺不高，可是轮到张夫人的时候，却怎么突然又高深了这么许多？”
豫王世子说来说去，把自己也说的迷糊了，他皱着眉头，带着一些傻乎乎的模样，盯着偃照，问道：“那这是啥意思？他以前都有预谋的？好让我们知道姚安是人偶？”
“可这也不应该啊!要是他是提前预谋的，好让我们知道姚安是凶手，那这作案的时间，便也应该是偃照来了之后啊！怎么想来想去，都是一头雾水？”
说道这儿，他看了一眼偃照，叹气道：“莫不成还真的是如同偃照所说，这府中的偃师，有两个？”
偃照也叹了口气：“权作猜想而已。”
说着，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这一小截假的小指，他啧啧两声，道：“刚刚世子有一句话，很在点上，激发了我。世子说为何明明是三日之前，我刚来到府中时，那人所做的人偶，却还有不嫌麻烦的又做了一截小指，以此来混淆视听的话，那么只有那种可能。”
偃照看了一眼还在动弹的张夫人的人偶，道：“第一种，便是那人就真的如同世子所说的一般，设了一个套，环环相扣之中，自己倒是逃脱在外。”
说到这儿，他看向了张老爷，道：“而这第二种，便是这截小指，是他在我扬言偃师之手，必然缺一指之后，连夜所做出来的。”
豫王世子和张老爷都紧紧的皱着眉头，看向了偃照。
偃照微微挑眉一笑：“而若是这第二种的话，那么这排查的范围，可就要少出许多了。”
“只要知道，这三天有谁来往过张夫人的房中，列出一张纸来，然后再让他们全都过来，我再一一查看。”
豫王世子皱着眉头问道：“可是若是凶手是半夜三更而来呢？”
偃照摇了摇头：“张夫人的人偶，对自己称病在外。而称病之人，总得会有丫鬟随侍周围的罢，所以并不大能是外来的凶手。”
他掂着那一小节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他想了想，蹙眉而道：“我只是好奇，府上若是有大夫前去问诊的话，那么只需一把脉，便就可得知张夫人没有脉搏啊，所以我更比较怀疑那些府上的大夫。”
但是偃照说完之后，张老爷却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不是那些大夫。经偃公子一说我这才想起来，三日之前，夫人称病闭门休养的时候，我便让府上的医女前去把脉查看，但是据医女说，夫人的脾气似乎极为暴躁，不让她们前去查看，所以医女只能先开了一些疏通郁结的药，给她先服用着。”
偃照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就能将医女排除其外了。”
豫王世子很好奇：“我一直都十分纳闷，姚安和张夫人的人偶，那为了要让她们伪装做人，必然是要吃东西的罢，这吃东西喝药之类的，她们要如何做呢？要是堆积在肚子之中，那食物也必然会腐烂的吧？”
偃照摇摇头：“三小姐的人偶之中，有一节羊皮做成的，约有擀面杖粗细的软管，吃的饭，便就存在了软管下去之后的小腹之中，而偶人肛门上往往会有木塞，将木塞拿下来，吃下去的那些饭食以及水药，便都能直接顺下。”
豫王世子感叹偃师造人之奇迹。他咂舌问道：“那人偶自己会做这些么？”
偃照看着那仍然怏怏倚在步辇之上的人偶，颔首而道：“偃师做出偶人之时，会给偶人一个所谓的界定，跟它嘱咐，它是一种怎么样的人偶，有着如何身份，该如何的说话。它便都能做到。”
豫王世子简直惊诧。
“偃师本是记载于《列子.汤问》一篇之中的。而《汤问》言之天地至理，万物奥妙，以飨博物君子。载有诸多超逸绝尘的神话传闻，极言天地之广阔无垠，万物之繁冗驳杂。我本一直以为，这就是类似于《山海经》《北户录》之类的神话杂谈，但是没曾想到，偃师之巧妙之工，竟真的存在于世。”
豫王世子彻底被偃照给折服，他甚至都忘了刚开始时，自己还巴不得他闹出一个笑话，或者是巴不得他就是杀人凶手。
如今想来，偃照说的句句在理，似乎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他感慨完之后，便有些别扭的对偃照说道：“那你需不需要人手，我这就去大理寺调派人员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