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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还下着,友人走了,客人也走了,细密的雨珠再一次把这家小店藏了起来,堂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一碗热茶,一把藤椅,徐执明又恢复了以往的懒散,静静的躺着。
若是没有这藤椅和清茶,恐怕他也会觉得无趣吧?
“那三颗母树上的茶叶,净被宋监兵坑骗了些去,这下真的是不多了,下次他若再来,便是坐上三天三夜,也休想碰到半片,哼!”徐执明吹着热茶,低头自语着,忽的一笑,紧了紧衣衫,恰有一阵寒风自来,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道,“开工咯。”
门口,两道身影出现,一壮实一佝偻,在店门前踱着,似是在犹豫是否该进来。
“进来吧,别让老人家受了寒气。”徐执明放下手中茶碗,淡然道。
那两道身影这才动身,那老婆婆先进,壮年人后进,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堂中,只是那壮年的脚步,却是让徐执明眉头微微一皱,壮年在老妇的示意下对着徐执明也是拜了三拜,低头并不作声
“好一番赌徒做派,到哪里都忘不了这架势么?”徐执明冷笑一声,讽道。大多数赌徒都迷信,所以一般进门都会先抬右脚,寓意左右逢源,若是先抬左脚,那就是左右为难了。
而徐执明最不喜这种自我安慰式的做派,若是真有效果,那今日还用来他店里相求?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我习惯了。”壮年人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不过中气倒是尚足。
“先按规矩来吧。”徐执明摆摆手,他也懒得搭理这人,若不是那老太太一世为善,他绝不会让一个赌徒玷了他店里的青石砖。
“我叫张阳,今年46岁,家住椿市云山城绿坊街70号,生辰八字为,农历庚戌年正月廿七日,张家第三支脉族人。”名叫张阳的壮年微微抬头,报道。
徐执明此时已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站在柜台上,手中翻看着那本薄账本,随意的拨动着手指,不过须臾时间便合上,淡淡道:“张阳,46岁,截至丙申年二月廿七,恶,善恶值—366点。评,青年入赌,挥霍家财,致众叛亲离,欺骗父母,致老母亲流连失所,无处可居,赌恶深重!。”
张阳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而一旁的老太婆却面露焦急之色,正欲开口相求,却被徐执明打断。
“好一条赌狗!要我说,你却是连狗都不如,百善孝为先,所作所为竟让六旬老母颠沛流离,无处可居,这便是重罪!”徐执明冷冷的喝道,“让你这种人进来,污了我的店,滚出去!”
徐执明一声厉喝如平地一声惊雷,带着恐怖的威严,让张阳浑身一哆嗦,冷汗直冒,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要转身逃离。
而此时的他才察觉,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西装革履,人高马大,他瞳孔微微一缩,嘴巴微张,没出去,倒是又向着店里踉跄了几步。
“张阳,来这儿给自己提前买纸钱?离期限的日子可没几天了,若是你还不上,我看,要不先要你一只手臂,卖给老哥我,我给你作数五万,如何啊?”为首的西装男人在门口冷笑道,却不跨过那木门槛,虽不进屋,但有身旁小弟为他撑伞,倒也不受风雨。
这家小店,他可不愿意进去。
张阳身子晃了一晃,眼中充斥着惊恐,再往里退几步也不敢,出去更是死路一条,就这么僵站着,身体微微颤抖,要身旁的老太婆扶着,才勉强维持站直身子。冷汗却是一阵阵的冒,控制不住。
“我说了,滚出去!你是没听见么?”徐执明推开手中账本,微微眯起眼,气势更甚,低喝道。
那气势,直压得屋里两人透不过气来!只听得“噗通”一声,一人跪倒在地,不是那身形不稳的壮年,却是那半头白发的老太婆。
“求先生救命!我儿若是没了双手,那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要砍,就砍老太婆我的吧!我的贱命,不值钱,只管让他们拿去便是了!”老太婆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哭喊道,儿子连忙去扶,却如何也扶不起来,索性也一同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
门槛外的一群人也是默然,儿子做下的孽,母亲却要替他担惊受怕,替他承担后果。
这便是天下做父母的心,柔而韧,无论你伤害他们多少次,他们依旧当你是亲儿子,一生都想为你遮风挡雨,就算躺进了棺材里,也放不下这份亲情。
徐执明也默然,此事他也颇为头疼,微微闭上眼睛思量着,无人打扰,屋内只有低低的抽泣声,也是被强行压制着,不敢发声太响。
突然间,那壮年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狠狠地挥了挥手,吼道:“够了!我辛辛苦苦问你们借的钱,凭什么要还给你们?我是一条赌狗,你们就是专吃赌狗的豺狼!你们要这手臂,尽管拿去好了,老子从今天起誓,此生若再沾赌,身死魂灭!”
说着便冲出堂去,抽出一人手中装腔作势的钢刀,丝毫不作犹豫,右手持刀,弯曲左臂,狠狠地从左臂手肘上方斩了下去,瞬间便鲜血喷涌而出,他也不管不顾,胡乱地扯下左臂,使出全身的力气扔向那为首的西装男人,做完此事,他已意识模糊,疼痛席卷全身,随即嘴唇发白,瘫软了下去,生死不知。
那为首的男人也是倒霉,他哪里想到张阳真的会如此疯狂,血液喷了他一脸不说,那断臂还砸到了他的脸上,,连忙推开左右小弟,用雨水抹了把脸,却越抹越不干净,气急败坏的道:“晦气!走!”
门口的一群人走了,只留下雨水中的断臂,和木门槛里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张阳。
老太婆哀嚎一声,跪步移向那男人,努力用双手去止那巨大的缺口,却怎么也止不住,鲜血还是喷涌不停,男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老太婆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着,背对着徐执明,不再求他,只是看着儿子,不断的努力去止那伤口。
“倒也并非无药可救。”徐执明眉头微微舒展,缓步走向柜架,随意挑选了一个紫檀木盒,从中取处一支白烛来,向张阳走去。
“自断一臂,也算是大毅力了,这人我救了,希望别让我失望。”徐执明轻轻的道,蹲了下来,将白烛的头部捏下一截,在手中搓的稀巴烂,拂开了老太婆的手,将白烛涂抹了上去,刹那间,那血竟止住了,只是此时的张阳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即使止住了血,生命依旧垂危。
“真麻烦。”徐执明嘀咕一句,起身朝着藤椅走去,拿起旁边一只茶碗,里面还有着冲泡数次的茶叶,他也不管,直接拎起水壶将开水冲了下去,截取手中一小段白烛,扔了进去,随着开水的冲刷瞬间融化,这碗茶表面浮起了一层白色的悬浮物,冒着腾腾的热气,倒像是一碗汤了。
“低配回阳汤,嘿,还不错。”徐执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端着这汤又走到了张阳面前,打开他的嘴巴就将这滚烫的茶汤倒了进去,闭上他的嘴巴,轻轻拍了拍手,算是大功告成了。
“先生,你这是……”老太婆见徐执明这神奇的手段,也顾不得再伤心哭泣,抹干了眼泪,疑惑道。
“由我亲自施救,便是必死之人都能吊上三天命,只是我白烛已抹,你儿子这一条断臂,怕是接不回来了。”徐执明不顾形象的坐在门槛上,随意的道,“自断一臂,他也倒还值得一救,放心吧,我既然允诺了,你这儿子的命便是保住了,我会帮他的。”
老太婆连忙爬起身来,感激非常,向着徐执明深深的鞠了一躬,徐执明也不避让,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受下了。
自此,倒在门槛上的这壮年男子的后半生命运,便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