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强劲的山风吹散了些血腥味，却吹不走人心头的血腥。
艾耀深深嗅了一把山风，向着白雄飞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血流得够多了，也该结束了，接下来让我们自己了断吧，白大将军以为呢。”
白雄飞挥手阻止了正欲上前乱刀剁了那些杀手的属下：“的确，结局已定，再作厮杀也没什么意义了。”又转头对着艾耀：“此次又是你的手笔吧，也算是你最后的得意之作吧。”
“大将军抬爱了，我一个江湖人士哪有这种大手笔，能用一条飞龙当诱饵，也只有安泽沛才搞得出这种谋略，当然在下也拾遗补缺了一下。”艾耀收起了笑容，转身对待命剩余杀手：“一切都该落幕了。好在我们耀武扬威艾氏四雄可以结伴上路，又有那么多兄弟相随，地下也不寂寞。”
话音刚落，一直低着头呆立一旁的白智，突然冲了出来：“白大将军对我恩重如山，一直对我信任有加。可我受主君再造之恩，只能在大将军身边当个死士。大将军的恩德我只有以死相报了，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将手中短剑猛地插进肚子，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白智倒地也就挣扎了几下，作为一个死士最后完成了他的爆炸，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真名更是无人得知，只留下一个死士的符号。
残存的五个杀手也纷纷拔剑自刎，早知道此次任务的结果，所以个个都很坦然。只有艾武看着自己铁锏，有些不忿：“就为了一次任务让我们全军覆灭，这样值得吗，老大！”
“老二不要胡说，猎人王的决断不容质疑。别忘了连飞龙都得为任务牺牲了，我们就不算什么了。老三老四都去了，你也好好去吧，稍候片刻哥哥就去陪你们。”
艾耀挥了挥手，回过头不忍再看。艾武只能跺了跺脚，很不甘心地扔掉铁锏，抽出短刀自刎了。
艾耀环顾下四周，同道而来的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他还能喘气了。一向冷若冰霜的艾耀，眼中不免有悲戚之色：“都走了我也该下去陪兄弟们，走之前还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大将军首肯。”远方的烟尘已经很近了，武安王的大军也要到了：“请白大将军让我缓死片刻，你的宝马我想大将军还是希望它恢复吧。”
艾耀看到了白雄飞的眼中的亮光，马很多时候是胜过军人自己的性命的，艾耀看了一眼萎顿在地的“青骓”：“再有片刻我就可以让‘青骓’恢复如初，大将军也别疑惑。我本是马贼出身，精通各类调弄马匹的勾当，‘青骓’只是暂时动不了。马贼对马的感情并不比军人差，我可不想我死了还拉一匹名马陪葬。”
在侍卫拥扶下的白雄飞已经没法说话，但眼神立刻应允了艾耀。艾耀早料到白雄飞的反应，手一转托出一个药丸：“在下还有点心意给大将军。”示意侍卫接过药丸：“不会是什么毒药，现在什么毒药也没意义了吧。只是让大将军能延缓些时间，振作一下也好跟你的主君交代交代吧。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解药，‘最后的泪’恐怕不会有解药的。”
白雄飞一口吞下药丸，马上就恢复成正常人了，让人错以为真是解药。当然白雄飞不会那么天真，只是对艾耀的心意太出乎意料：“没想到江湖传说心冷似铁的艾耀，也并未想象中那么无情。”
艾耀惨然一笑：“我本就是任务中的一个棋子，任务结束了我也就是一枚弃子了，仅此而已。现在棋子自由了，可以完成些未竟之事。”艾耀看着完好如初的白雄飞，想着要不了多久，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也成了一堆白骨，竟然有了戚然的感觉，一向冰冷的心竟然有了一丝暖意：“何况你我本没有一些仇怨，临死之际举手之劳总该做的。嗯，等你的主君到了，我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医治‘青骓’了。估计我治好了马，你也交代完事情了。我们两个仇敌倒可携手下黄泉了。”
白雄飞与艾耀对视了一下，彼此有了一点相惜之意，到地下成为朋友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白雄飞平静地看着艾耀，象是对着一个多年的朋友：“其实，血流得已经够多了。我想等陛下到了跟他求个情，没必要再搭上你一条命，也算我回报你的一点心意吧。”
“朕早就到了，也什么都听到了。事已至此再多条人命也于事无补，把‘青骓’治好，足够换你艾耀的一条命。”不知何时武安王已经静静地站在他们后面，但他关切的目光只停留在白雄飞身上：“如果你能救活朕的大将军，你可以随意提任何条件！”
艾耀淡淡的一笑：“那就多谢陛下的恩典了。只是作为棋子的功效已经结束了，就没必要留在世上了。何况我的兄弟都在地下，我不想让他们等太久了。”看了一眼依旧萎顿在地的‘青骓’：“治‘青骓’是因为在下本就是个爱马之人，当时不能让一匹名马毁在我的手上。至于白大将军中了‘最后的泪’，神仙也难救了。嗯，我该治‘青骓’了。”说完，管自去完成他最后的任务了。
武安王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希望，作为主君该作的努力还要要做的，哪怕是一种姿态。
武安王看着好似完好的白雄飞，说不出的心酸：“雄飞，且放宽心，朕马上派专人护送你回京城，只要到了京城就好办，有那么多名医应对一个小小的毒药，当然是不在话下的。”
“陛下也不必宽慰卑职了，卑职忍死须臾，就是有几句话紧要话向陛下说。”白雄飞示意侍卫将自己扶正了，武安王也示意众人退开。
“陛下怒臣直言，此次出征还是轻率了些。”白雄飞用力地喘了口气：“虽然凭我军的实力，扫荡界林是没问题的，但恐怕我军的折损会超出原有的计划。界林真实的情况我们并未明了。”
“现在已经造成重大的损失，让爱卿身处险地已经是最大的损失了！”武安王痛惜地看着生命力逐渐消失的白雄飞，对此次远征他而言只能收获后悔了：“因为安如重如计划中一样的死，让朕还有许多人都太乐观，以为顺成章地一举荡平界林了！轻敌永远是通往失败的捷径，黑先生的这话句应该永远记住啊！”
“这次出征也只能赶紧结束，好在凭我们实力扫荡一下界林也很快。”白雄飞说话越来越困难，可内心的话还是得努力说完：“尽快地班师回朝，依末将看来朝堂并不稳定，还是……。”
武安王打断了白雄飞：“朝堂的局势朕清楚，原想着等扫平了界林再去稳定朝堂，那些事急不得也不好处理。现在看来朕还是急了些，不过先不说这些。”武安王顿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飞虎军今后统领……。”
白雄飞赶紧接过话头：“飞虎军的主将，末将已经想好”然后在武安王的耳边低声说出他的想法。
“哥！”一声哀泣，远处飞奔过来一个身影，直冲到白雄飞身边。甚至都没顾上君臣礼仪，就伏在白雄飞身上哭泣不已，而白雄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身为武安王的侍卫队长，白雄飞的嫡亲弟弟，白雄晟跟哥其实也是难得见面，这次好不容易争取来随军远征，不用留在京城。本想着能跟哥多聚聚，也多学些行军打仗的本领，当个侍卫本就不白雄晟这个将门之后的愿望。怎么也没料想此次远征竟成了生离死别。
武安王拍了拍白雄晟，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眼看着白雄飞软摊在地上，很快就只有入气没有出气了。
飞虎军主将百战百胜的白雄飞就这样走了。经历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败，失败让他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然，他也没有白死，毕竟换来屠龙勇士的称号。
眼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白雄飞，一下子就成为无声无息的死尸，寂静中只有白雄晟的抽泣声伴随。武安王看着自己的爱将就这样突然丧失，悲痛与愤怒交织着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武安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依然有一团火直顶着他的脑门。
“命令全军立刻开拔，兵发筑岩城。务必一个时辰拿下筑岩城！”武安王包含怒气和杀气的旨意，当然令全军奉行无误了，这也是眼看着主将丧命的飞虎军，全体将士的一致心愿。
“陛下，前军大将由谁接任？现在应该赶紧任命啊。”不知何时李威廉居然凑了上来，一付志在必得的神情：“如果陛下没有合适的人选，卑职不才可以越俎代庖。”
“嗯，你倒可以越俎代庖。”武安王挂着一丝笑意看着李威廉。
李威廉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那卑职谢陛下的恩典，卑职这就去上任！”
武安王看着这个草包有点哭笑不得：“那倒不忙，你的越俎代庖倒很让朕困惑。”看着李威廉一脸的谄媚，武安王感觉腻得慌：“你还是当你的监军吧，行军打仗由职业军人来负责。白将军的弟弟白雄晟不用担任朕的侍卫队长了，即日起代理前军大将！青骓和破天槊依理本就由他传承，飞虎军也应由他统领。”武安王不再理睬悻悻然的李威廉，直接下了决断。
“是，陛下！”中军官施了个礼，立刻去传达旨意了。
看看扫兴地走开的李威廉，许久不开口的白志超不由插了一句：“父王何不解除那个草包的职务，他在军队里又帮不上忙，只会掣肘！”
“虽然是个草包，可背后是领主们的支持。”武安王轻轻地苦笑着：“各方利益的平衡对于为君者，是必修的功课啊。虽是草包却代表着领主们在军队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