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玉回过神来，平静地瞧了牛妈妈一眼，微微摇头：她的表现作为嫡小姐的乳娘，也实在是太“老实”了些。
不过也很正常……主人自己还没立起来呢，能指望身边的人如何待你？
似牛妈妈这般，虽不能助你帮你，但能做到不欺你、瞒你，落井下石，便算是过得去的，只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给这样的“老实人”便是了。
沈瑶玉心思转动，也未停下脚步，淡声道：
“妈妈不必担心，她们不会再回来了，兄长会亲自为我安排可靠之人。”
牛妈妈大为吃惊：
“七姑娘是说大少爷亲自过问您的事？！哎呀，这，这可真是好事！姑娘您可得……”
“嗯，我知道。”
沈瑶玉不欲多说，施施然迈进了院门，院内影壁上一个砖雕的大大“福”字，影壁上方则流泻下满墙碧绿为底、星星点缀的金色迎春花，绕过影壁，迎面飘来的是拂动的柳丝，柳树下一架红色秋千架也在微微晃动，红绿两色相映成趣。
沈瑶玉站在院中，注视着那架属于妙龄少女的秋千，心神微微怔忡。
记忆呼啸而来，仿若昨日般鲜活。
仲春时节，沈家的少女们锦衣华服，笑语欢颜，依次站在一架装饰精美的秋千旁，等着上秋千玩耍。
秋千上，自己名义上的长姐沈琼彩衣翻飞，身姿婀娜，犹如姑射仙子。
秋千在丫鬟婆子的推动下越飞越高，渐渐的竟似要冲入云霄。
少女们的欢笑和赞叹环绕在周围，说不尽的喜庆热闹。
小小的自己，怯弱地站在秋千架形成的阴影中，抬头渴慕地仰望着犹如在云中翻飞的长姐、二姐、双胞胎的三姐四姐……
沈瑶玉静静地垂下了头，伸出自己的小手掌凝视着。
啪！啪！小小的手掌一次次被打开——每次当小小的自己想要够住绳子，踏上秋千板的时候，总会被另一位姐姐的丫鬟用种种方法阻挡。
那个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在高高竖起的秋千架的那边，假山的亭子上，是举行诗会的沈琏在带着他的同窗好友们，正在通过这架秋千观察和欣赏沈家适龄的少女们。
就像挑选货物。
沈瑶玉缓缓握紧手掌，唇边牵起一抹冷凝。
那么多人都站上了秋千，为什么，你却选择了我——平南王世子苏鹏运？
这一世……沈瑶玉慢慢围着秋千转了一圈，随手将秋千绳一悠，看着秋千板飞向上空。
我，沈瑶玉，绝对不会站在那个被挑选的群体里面！
…………
转眼已是掌灯时分，牛妈妈带着三分狐疑、两分忐忑上来伺候沈瑶玉——那两个丫鬟被撵走，一时这院落里能用的下人只剩了她一个。
沈瑶玉平静地喝了她从厨房取来的微凉薄粥，就着半桶不到的热水擦拭清洗了身体——此时此地，计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省些气力。
牛妈妈看她毫不埋怨的样子，倒是显出几分羞惭来，想说几句热络话：
“七姑娘，既是大公子怜惜你，想来会给姑娘挑最得用的人，这饮食起居类的，必然会好起来的……”
沈瑶玉正在牛妈妈的帮助下换上宽松的家常衣服，闻言淡淡说了一句：
“终究是后宅，兄长能做的事有限，待祖母祈福回来又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