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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面纱丢了还不兴再找一个么
夏忘歌进了梁宅,入目便是一处荒院,院子里满是杂草,掩盖了原本的青石板小路,一看便是许多时候无人打理。正中的房屋挂了重重锁链,已然锈迹斑斑。
夏忘歌想了想,穿过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尘土很重,她在房间里行了几步,便被尘土呛得阵阵咳嗽,只得慢下脚步。
屋内陈设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只偶偶有一对花瓶、一只香炉之类的点缀。夏忘歌望见墙上有一幅画像,被厚重的灰尘盖去了一半,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个女子。
她撩开袖子,在画上抹了一把,露出了那个女子的容貌。
女子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相貌姑且可以算是清秀,只是眉间有一丝黑沉,压去了灵动之气。明明是面露笑意,却在眉梢眼角溢出一丝难掩的悲伤。
夏忘歌歪着头看了会儿,又将头歪了回来,对着画道:“梁家的少夫人才死,住处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灰尘。这么一间空置的寒碜房子,你看面相又是易悲易怒之人,怕是梁家哪个故去的妾室的罢?”说完,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地方,搁下画,大步走了出去。
她顺着一条宽敞些的路一直往下走,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面纱的丫鬟,见了夏忘歌,先是倒抽一口气,尔后匆匆躲了开去。
夏忘歌望了望她的背影,捉摸一番,明白过来,梁家出了无脸鬼的事情,自然是人人自危,害怕被无脸鬼看去了容貌遭受剥脸之刑,只得人人蒙面。碰巧前面有一片竹架子,上面正在晾晒衣裳。她走过去,随手撕下一块外纱的袖子,也蒙在了脸上。
“你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夏忘歌回头,正是负责浆洗衣裳的老嬷嬷。
她一挑嘴角,理直气壮道:“你们都有面纱,我的面纱丢了还不兴再找一个么?”
老嬷嬷气得跳脚:“好你个丫头,偷主子的衣裳还有理了,来人啊!”
“哎,别生气嘛,都是自己人,”夏忘歌解下脸上的东西,打了个哈欠,“我将东西还给你,就不算偷了罢?”
说完,她将撕毁的袖子塞在老嬷嬷怀里, 转身就跑。
景永安正老老实实地等在墙角,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是你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景永安回头,没有发现人影,低头,才看见先前送葬的小男孩正站在他身后。
“我在等一个朋友。”
“时间久吗?”小男孩并没有多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景永安一怔,继而露出了笑意,点头谢过他,跟着他一起走进梁宅。
“我叫景永安,你叫什么名字?”
“梁天禄。”
“我见他们都戴着面纱,你为何不戴?”
“若是无脸鬼来找我,我便可以为养母报仇了。”天禄的眼角又有些湿润。
原来今日出殡的人,是他的养母。景永安不禁越发同情天禄,这样脆弱幼小的孩子,竟然先后失去了生母和养母,可见老天待他不公。
“我的养母……她待我很好。即便是付出一张脸的代价,我也愿意。”
景永安叹了口气,摸了摸天禄的头,正要说话,忽然有一个人影窜出来,一把将他拽进了旁边的矮树丛。
景永安目瞪口呆地回过头,看见夏忘歌抹了一脸的灰,正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外面有一队仆从经过,见了梁天禄,都躬身问候:“少爷。”
“我……”不等他解释,他的嘴已经被夏忘歌牢牢捂住。
等那队仆从走了,夏忘歌才松了口气似的:“刚刚有人发现了我,我和他们说不清楚,只好跑到这里。没想到你也进来了。是翻墙的么?”
“不是翻墙。”已在近前的梁天禄开口,“永安哥哥是我请来的客人。”
“哦,”夏忘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泰然道,“那就好,我是他朋友,也算是你的客人了。”
当夜,有天禄帮忙,景永安和夏忘歌便寻了个由头,在梁宅住下。
景永安一天之中先是受到惊吓,又是奔波劳碌,很快便沉沉睡去。半夜,忽然一声大笑将他惊醒,他坐起身,慌忙点燃床边的蜡烛,发觉自己的背后已被冷汗濡湿。想到夏忘歌就在隔壁,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端着蜡烛去找夏忘歌。
夏忘歌的房间大门敞着,被子被丢在地上,人早已不见踪迹。
夏忘歌外表再怎样强悍,归根结底也是个弱女子,她……她说自己的功力尚未恢复,不会被那杀人无数的无脸鬼绑去了罢?
景永安平了许久的气,攥紧了手里的半截蜡烛,决定去找夏忘歌。
景永安先去了附近的花园、空屋,并没有夏忘歌的踪影,不巧一阵夜风刮过,他手里的蜡烛被吹熄了。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决定去远处找一找。
过了不知多久,景永安仍然寻不到夏忘歌,加之四下一片寂静,他越发心慌,打算折身往回走。
经过湖边时,忽然看见一抹月白的裙裾,看见女子的背影,心下一喜,松了口气走过去,道:“夏姑娘,我感觉梁家不太安全,大半夜的,你还是不要乱跑为好,若是……”走近时,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那个女子忽然回过头,模样果真不是夏忘歌,只是穿了和夏忘歌一模一样的衣裳罢了。
景永安心里一紧,这个恐怕就是那只会剥人脸皮的魍,伪装在这里,专门等他上钩?
他站在那里,顿了顿,将狂跳的心从嗓子压下去,尽力平缓道:“抱歉,认错人了。”说罢,还躬了躬身,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转过身,背对那女子的瞬间,一只手搭了上来。
这场景像极了他和夏忘歌的初见,但……这回,他肩头放着的并不是寻常女子的纤纤玉手,而是一只手骨——手上的筋肉全都不见了,在月光之下,白得扎眼。
“那位夏姑娘还有人牵挂,真是让人羡慕。”身后传来幽幽的女声,声音十分冷冽,叫人遍体生寒,“我当年若是也有人牵挂,断然不会走到今天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