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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黑了,她曲起未受伤的那条腿,双手抱住膝盖,脑袋枕在手臂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给吵醒。
她睁开眼睛,雨已经停了,四下一片静悄悄,哪怕在睡梦里,这样的声音还是一下就惊动了她的耳膜。
她一动不动,睁大眼紧张地注视着发声之处,这样的密林山涧,野兽大概很多吧?是野兽夜间出来觅食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紧紧地握着那柄短匕首。
终于,在她神经绷的快要断掉时,一道朦朦胧胧的火光映入她的眼帘。
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但是又变成了另外一种狂喜,她颤抖着声音大喊,“有人吗?有人吗?救救我。”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活下去,让她能够在将来手刃仇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在她求救的声音发出去之后,那道火光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飞一般的朝她这边而来。
当那个手提着灯笼的人终于停在她的面前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敢用沾满泥浆的袖子去擦眼泪,泪眼朦胧的抬头道,
“求求你救救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没看清楚来人,只感觉到一双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抚摸上她的脸庞,然后将她的泪水拭去,之后她就被拥入一道宽厚的胸膛,
“是我,是我来了,念念,你还好吧?”
她被拥入怀中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当那熟悉的嗓音,还有鼻间被那熟悉的气味萦绕时,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浑身僵硬。
还有他箍着她身子的那双手臂传来的热力,灼烧着她的皮肤,像被火烙了一般地疼。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但他死死地抱着她,一遍遍地亲吻着她的头发,声音干哑地问,
“吓着你了吧。”
她满心都是厌恶,她推拒不动,张口就咬在他的肩头上。
“都是你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
从马车发狂的那刻开始,她开始憋着,到了这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既然想要她死,为什么又要来找她?为什么还一幅心疼的模样?
他已经有了师姐,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她只想安静的过剩余的日子,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还给她带来这样的灾难。
她厮打着,用她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骂他,甚至咬他。
他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身上的衣裳被她给弄的同样肮脏不已。
“顾无渊,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就是死也不想要你来救我。滚,快滚啊。”
她大声的朝他喊着,恨不能每一个字符都是利刃,能够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只是沉默的抱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忽然,他弯下腰,将她一把扛了起来。
“你不想看到我没关系,可你的伤要治。我们先回去好吗?”他扛着她,迈着稳稳的步子,踩着野草,乱石往前而去。
她被他扛在身上,身子贴着他的身子,只听他一边走,一边说,
“我再给你找个住处,那里会有人照顾你的起居,也会有人保护你的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你要不想见我,我消失在你面前就是了。”
“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成。”
灯笼被他提在手上,火光在风中摇摆,悠悠荡荡的晕光,犹如她的人生路,摇摆不停。
他的话,还在继续,
“以后你出门会有人跟着你,你想去看病人,也会有人跟着你,你不想收诊金,箱笼里就有银子供你花销。”
他的话沉稳有力,尽数落入她的耳中,一字一句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木然的看着山路。
他继续像哄孩子般地诱着她,“我知道你恨我,可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将来,你会明白的。”
自从师门的人死去,她跃入山崖,再次睁开眼睛后,那种一想起就如万千只虫蚁在啃噬她的绝望和悲哀此刻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她怔怔的想着,身子渐渐软下来。
回到他找的新住处后,立即有婢女上来帮她擦洗换衫。
她腿上的伤很痛,她一声不吭,换好衣衫后,她扶着椅子想要站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她倒了下去,然后就是婢女的尖叫声响起。
身子忽冷忽热,有时像泡在水里,飘飘荡荡,有时候又像在火中,烈火灼烧着她的血肉,她的骨架。
她迷迷糊糊的,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师门被屠杀的那一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悬崖边纵身一跃的刹那。
她仿佛又感受到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出的那一刹那,一点也不痛,只感觉到生命从她身体一丝丝的流失。
她以为会和师门上下的人一样,在那一晚死去,可是,她活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她不知道是谁的,那声音仿佛能进入到她的骨血里,那样的亲近,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将泪水拭去。
“醒来吧,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就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只要你好好的……”
轻柔的声音,仿似一股清风,将那水吹干,将那火浇灭,她想沉静在这轻柔的声音里,再也不要醒来。
这双手仿佛溺水之人最后抓住的一块破木板,只有抓紧,才能有生机。
“查到了吗?”
“是的,盟主。”
“人在哪里?”
“门外。”
“好,我这就去。”
有脚步声离去,那温热的手掌,从她的面颊上收起,她心头焦急,怎么可以离开?不要离开……
情急之下,她抬起手,想要抓住那温热的手掌,仿佛压倒骆驼之前的那一根稻草。
死死的,抱住。
耳边,是惊喜的声音,“念念……”
是谁在叫她?是谁?
她轻轻的颤动着眼皮,睫毛,看到的是一张满面胡须,憔悴不堪的脸。
还有那双眼睛,充满惊喜,关怀,担忧,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撇过脸去,刚才的沉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张脸,让她恶心。
“念念,你终于醒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刚刚在她脸上擦拭,温热的手掌扶着她的肩膀,惊喜无比。
她漠然的转过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漠然,手从她的肩膀上收回。
她撑着手,要坐起来,他试探着伸出手,帮着她半靠在床榻上。
她坐着不动,木然望着地下,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离开,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她,如此又过了五天,她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唯一只有脚上的伤,还需要静养。
他端着药碗进来,想要喂她吃药,她一把夺过药碗,撇过头去,仰头一饮而尽。
他沉默着,将药碗放在边上的小桌上,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道,
“以后不会有事了,你,不要再哭了,哭的我心都碎了。”
“你不想见到我,我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好好的。”
她没有回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在她的发上亲吻一下,捏了捏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她的眼珠转了转,拉着他的手,只见他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温柔,看着她,温和的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