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太后娘娘。”除了韩宇缚之外，其他人纷纷跪下行礼。
“平身吧。”杨美清缓缓抬手，身后的宫女上前抬起手臂，让杨美清扶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下跪的人在得到回应后纷纷站起身来。
“儿臣正在处理家务事，不知太后前来有何要事？”韩宇缚对杨美清的态度，并没有陆如裳想象中的恶劣。
陆如裳抬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对峙着的两人，她已经分不清在这宫里，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大家都心怀鬼胎，彼此算计。
“听到这里有声音，便过来看看。”杨美清的仪态很端庄，她动了动带着黄金护甲的手指，下睨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陆如裳。
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没用的女人。
“陆贵妃，本宫不是准许你去见家人了吗？你怎么还在这？”杨美清缓缓将视线移回韩宇缚身上，用慵懒的声音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陆贵妃没告诉你们，是我同意她出宫的？”
杨美清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如裳再一次怔住，难道杨美清是来救她的？
“太后娘娘可真会说笑，哪有贵妃会穿着宫女的衣服出宫见家人的。”姬芜歌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杨美清瞪了一眼。
姬芜歌浑身一颤，微微启唇，止步不前，没再说话。
“太后是打算维护这个贱人？”韩宇缚负手而立，视线在两个女人身上来回。
“维护说不上，只是想看看，皇儿当上皇上之后，还会不会把哀家放在眼里。”杨美清唇角缓缓上扬，勾勒出年轻女子所没有的韵味。
韩宇缚微微眯眼，像在揣测什么不在眼下的事情。
杨美清虽然不掌权，但娘家势力庞大，她身为东宫之主，在这宫中多少也是有权威的。韩宇缚并不怕她，只是忌惮她背后的穆家军，所以一直以来保持着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儿臣就不为难陆贵妃了。”韩宇缚脸上的阴鸷散去，转为高深莫测的笑，他冲围着陆如裳的侍卫使眼神，侍卫和宫女们都退回到韩宇缚的身后。
“陆贵妃若是想回去娘家看看，儿臣大可以派人送她回去，太后何必这样偷偷摸摸？”韩宇缚哼笑，看着眼前的杨美清。
“那皇上为何偷偷摸摸来这里拦截？还是说，皇上是有意为之？”杨美清一笑，反问。
韩宇缚沉默，只是阴鸷地看着和自己对峙的女人。
“不过，你怎么对待你的妃子，是你的家务事，本宫不会参与。”杨美清风轻云淡地说着，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跪在地上的陆如裳颤颤巍巍，不知现在该如何退出这个局。
杨美清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做出一副肩颈酸痛的模样。
“本宫近来脖子有些酸痛，听说陆贵妃会点按摩，今晚就跟随本宫回慈宁宫吧，为本宫好好按按肩颈。”杨美清的声线慵懒，语气却有着震慑魂魄的威力。
身旁的宫女似乎得到了她的眼神指使，点点头走到陆如裳身边，将她半扶半架的带走了。
身后烛火摇曳，烛火中的人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在陆如裳的眼中渐渐变小，渐渐远去。
陆如裳回正视线，浑身发抖地被拖着走。身前的女人步姿平稳，像大风也无法吹倒的千年古树。在这宫中，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还能保她的性命，可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却也显得危险。
慈宁宫外宫灯轻轻摇曳，烛火忽明忽暗。
掌灯的宫女照着前路，迤逦至地的袍裙跨过慈宁宫的门槛，栽种着红梅的院子阴森可怕，那几株枝干凌乱舒展的红梅树早已没有花朵，它们像夜里的幽灵，被灯火勾勒出扭曲的姿态。
夜里的慈宁宫像一座阴森的鬼宅，即使身后有好几名宫女跟着，陆如裳也有种莫名地不寒而栗。
杨美清穿过院子，步入装潢奢华的寝宫，她旋身坐在一张紫檀椅上，看着陆如裳失去扶持后瘫倒在地上。
“陆如裳，若不是早有人来通报此事，哀家怕你早已死无全尸了吧？”杨美清看着跪在身前的陆如裳，一双细长的凤眼透着寒光，反问的语气听着却像在酝酿某种愤怒。
陆如裳飘忽不定的眼神不知该落在何处，在这诺达的寝宫中，所有人的脸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比寒风要更刺骨，硬生生将人拽入寒潭中。
陆如裳不知道自己花了多次时间去消化这里的冰冷，她颤栗着，抬头对上杨美清的眼眸，急忙跪在她面前，磕头：“谢、谢、谢太后救命之恩！”
或许是受惊过度，或许是还没从被人陷害中回过神来。陆如裳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控制不住地发颤。
“大恩不言谢，我救你，不过是不想这后宫被姬芜歌那女人把持着罢了。”杨美清看着脚下的陆如裳，深吸一口气，“不过，本宫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两次。在这宫里，从来不缺没用的女人。你好好长点心眼，什么人话可以信，什么人的话不能信，自己想清楚。”
“太后教训得是。”陆如裳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发颤，努力地将内心的恐惧收拢回去。
可很多时候，恐惧这种东西，只能被无限地扩大。扩大到当你看见一只蚂蚁时，也能把它想象成吃人的巨兽。
陆如裳现在，便是这样的状态，她眼里所看到的，已经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比黑暗更可怕的深渊。
“回去吧，本宫这不留没用的人。”杨美清看着不成器的陆如裳，挥了挥手。
“走吧。”站在殿内的太监上前说道，并将陆如裳扶起，送出慈宁宫外。
慈宁宫外的走道黑暗且漫长，比人高出许多的石墙矗立在走道的两侧，为由月光将黑暗勾勒。寂静冷清的走道外面，宫殿成群，明暗参半，远处掌着宫灯巡回的宫女太监像幽魂，在凄凄的风声中飘荡。
陆如裳独自走在漆黑的夜里，望着无尽的走道，心中一片凉薄。
从这里徒步走回梧桐苑，需要穿过数十道刚才那样的走道。陆如裳没有力气往前迈步，像一根在风中折断的芦苇，飘然落下。她坐倒在地上，望着远处。
远处的树影被风舞动，像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而聚居在这宫中的人，却比妖魔鬼怪要可怕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