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母亲做一件漂亮的衣服，等我赚到钱以后。
要给母亲买好吃的，等我找到工作以后。
要让母亲做趟飞机，等我成为富豪之后……
小时候我想为母亲做很多事，每次结论都以“以后”结束，
但光凭想象也让我非常快乐幸福。
但那时我不知道，其实没有“以后”……
——余光中
小雨听了阿虹的话，俏脸一红，放下袋子，双手探到阿虹的腋下嗝吱，然后两个小女孩打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像窗前的风铃一般，响彻正厅和天井，让人心情愉悦。
杨林走过去，手指弹了阿虹的额头一下道：“小雨和阿虹一样，都是我的妹妹。‘童养媳’是封建糟粕，你以后不许再提了知道吗，开玩笑也不行！”
阿虹吐了一下小舌头道：“好好，大哥，我知道啦。”
小雨却不以为意，给阿哥当媳妇，她从小听到大，小时是爷爷天天说，后来回家了，上小学同学们也经常拿这事嘲笑她，她大大咧咧，只当过家家式的笑话，但到了初中青春期，阿哥的身影就不知不觉地进入她的梦乡，虽然那时阿哥已经去了城里一中读书，但中学留下阿哥的许多光辉事迹，让她越了解情愫越发深植。
只是最近两年，阿哥也为“童养媳”传言苦恼，故意疏远她。直到今天才突然间转好，像初中时待她亲密了。
杨林不再理会两个小妹妹，想到自己前世在城里工作写作，随心所欲地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创业，对父母关心少得可怜，不禁愧疚万分，双目湿润，走上前去抱住杨妈，闻着母亲身上带着油烟、泥土和香皂的亲切味道，亲昵叫一声道：“妈，儿子回来了。我真的好想你！”
杨妈吓了一跳，挣扎出来，担心地看着儿子的脸色眼神道：“阿林，你怎么了？难道工作上出事了，厂里要处罚你了吗？老天爷，你不会要被开除了吧？听说现在城里下岗工人非常多，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你又是合同工，应该勤劳一些，听话一些……”她说得越发紧张担忧。
杨林连翻白眼，连忙打断道：“妈，我工作没事，更不会被开除。我发表了文章，给厂里增光，厂里的领导对我可好了！厂办的干部还说要到我们家来玩，让我带他们游玩一下沙阳镇呢！”
杨妈听了，拍着胸脯长松一口气，然后右手掌用力拍打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嗔骂道：“臭小子，你这是要吓死你妈啊。”
杨林无奈地摊了下手，不过是抱了一下母亲，结果就让她联想到这么多。
当然啦，主要是杨妈还把杨林当成小孩了，小孩子一旦犯了什么错，就会对父母特别讨好，以便减轻些处罚。
杨林把礼物拿出来道：“妈，我发表了文章，这是用稿费给爸妈买的礼物，有鞋子，有夏衣，对了，爸和阿楷怎么还没回来？”
“就会乱花钱！”杨妈嘴里抱怨着，看了一下衣服，颜色有些艳丽，不过她还是蛮高兴的，儿子终于懂事了，会关心父母了，她道，“你弟参加什么全镇篮球联赛，代表中学得了第二名，下午是总决赛和颁奖大会，你爸跟着去领奖，应该很快回来了。你去房间帮小虹和小雨做暑假作业，等一下再吃饭。今晚有五花肉、鱼、丝瓜、毛豆、茄子、泥鳅、空心菜，好好给你补下身子。”
“哇，可以品尝妈妈的厨艺了，我在食堂早吃腻了。”杨林笑道。
杨妈把儿子送的新衣拿去正房，折好放进衣柜里，又进厨房做菜去了。
上院共六个房间，正厅左右为正房，左正房是父母的房间、客厅，右正房原是杨林的卧室和书房，杨林进城工作后，就由小虹和小雨住，小雨虽然回舒家了，她从小在杨家长大，早把杨妈当亲妈一样了，时不时会回杨家吃饭睡觉。
天井两边为厢房，左厢房由弟弟杨小楷住，杨林回家，就跟弟弟一起睡。
右厢房就是厨房。厨房很大，靠着天井的一小半被改成箱子式的猪舍，每天猪翔都是直接排进天井水沟，导致味道非常难闻，而且很不卫生，但这就是农村的普遍生活状态。
正厅靠右墙摆放着一张光滑洁净的八仙桌，右墙抹着白色石灰，上面贴满了红黑金三色交错的奖状，有一大半是杨林在初中和小学获得的，共有二十五六张，除了学习的奖状，还有作文比赛的，三好学生的，优秀班干部的等等，到了高中，只有两张诗歌比赛二等奖的。然后是妹妹杨虹，有十张。弟弟小楷成绩不行，体育非常优秀，五六张奖状都是运动会跑步、接力赛和篮球的奖状。
靠左墙则放着一台21寸彩色电视，正播放东南卫视频道电视剧《三国演义》。
杨林和两个妹妹进了右正房，房间很大，有三十平米，用木板隔成两间，前为书房，后为卧室，四壁糊满旧报纸，只有一张推拉式的镂空雕花窗朝着后面的小花园。
陈设很简单，前间有两个非常古式的雕花立式衣柜，木头色泽红中发黑，反射出光亮，这是杨家祖先留下的，柜门和抽屉雕花刻兽，非常精美，都是不错的红木，可惜六七十年代，杨家大部分硬木家具都被打砸抢，烧得一个净光。
左边靠墙立着一座传统的格子书架，黄花梨的，破损了一小半，由舒小雨的父亲修补好，焕然一新。上面摆着百来本旧书，一大半是舒爷爷送的，另一小半是杨林砍芦苇竹子卖造纸厂收购站所得，从旧书店淘来的。
一张老书桌靠在窗前，高高的太师椅，上面挂着一盏40瓦的泡灯，已经点亮着，照着书桌上一堆的
他把礼物分给了两个妹妹，凉鞋、钢笔、书包，还有她们喜欢的黎明、郭富城的磁带，至于玩具，阿虹喜欢布熊，小雨却喜欢三毛的书，杨林给了小雨厚厚的《三毛全集》，当然是山寨本，纸质很差，好在文字出错不多。
小雨高兴地抱着砖头厚的书籍，问道：“阿哥，你发表文章的报纸呢？”
杨林从一个大档案袋里取出两个样报信封，一个是日报的《五百年廊桥》，一个是晚报的《八十分，三缺一》。
至于爱情作品不适合女孩看？这就扯淡了，杨林在去水泥厂工作，把书大部分留在家里，里面不仅有红楼梦、西厢记，还有金庸、岑凯伦、三毛、琼瑶的二手武侠言情旧书，小雨、阿虹早看得不爱看了。
小雨和阿虹摊开报纸看着《五百年廊桥》，两千字很快看完，然后小雨有些伤心道：“这个秀才好可怜啊。”
阿虹则双目发光，脑洞大开道：“哇，原来廊桥是秀才陈瑞变成的，我还天天在他身上跳来跳去，以后要小心一点了，万一桥塌了，那陈瑞就会找我报仇了。”
说得杨林和小雨呵呵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