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抢救及时，老罗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伤在头部，后续得观察些日子，交警也来医院做了笔录，但因为老罗还未醒，交警也只是走过场，问了胡适几个问题。
罗嫂带着孩子打车到了医院，看见老罗的样子一下子急红了眼，一家子人全靠老罗的收入支撑着，这下子真的是雪上加霜。
老罗的儿子才上小学两年级，听说是因为给他买糖才出的车祸，一下子就哭的不成样子，在老罗窗前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
后来还是罗嫂制止儿子，告诉他这么哭不吉利。
按照医生的话说，老罗的伤情最怕的是留下后遗症，从目前来看情况算稳定，不过一切得看他后续的恢复情况。
胡适在医院口蹲了很长时间，下午要不是车坏了回去换车没准真就碰不上罗叔，人心捂不热，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围着，把他们都猴看，就是没一个人敢上来搭把手。
这么多年过去，胡适以为自己对生离死别够看得开，人死了，就是撒点纸钱的事，不外乎一些身外之物，可真当老罗躺在怀里，才知道真不是那么回事。
……………
王朝阳洗完车直接去了同学会地点，刘能已经到了，坐在一堆人里显得尤为心事重重，王朝阳担心她吓坏了，想安慰她两句。
只是刚想过去就被几个同学拦下，迟到又被罚了三杯，和几个同学又随便说了几句，明显心不在焉，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有意把他往刘能身边挤。
一落座，又举起啤酒杯咕噜咕噜下肚，蹭到刘能边小声问她：“怎么？被吓坏了？”
刘能像是被吓到，勉强笑着：“没有，我胆子没那么小，人送到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人已经推进去，有医生在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就好，谢谢！”
王朝阳有些微醉：“不过我劝你以后别管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万一被讹上怎么办。”
刘能不大高兴：“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讹人了？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好吗？”
王朝阳一肚子不舒服，车子粘了血不说，到最后刘能还这态度一下子就不高兴，他王朝阳图的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坏，新闻里成天报道快递员偷东西快递员调包的事，刘能，你该不会真那么天真，以为天底下全是好人，要我看，说不定他们是故意躺在那儿等哪个倒霉鬼替他们收尸……”
“王朝阳，你别太过了！”
这一声叫，一桌子的人全盯着两人看，王朝阳的脸更是一阵红一阵青，一项温文平和的两个人头一次吵那么凶。
两个男生上去劝，王朝阳不合时宜的又滔滔不绝，这回是对着全桌人。
“我告诉你们，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迟到，那是…我送了两个快递员去了医院，我又不认识那两人，平白无故被人粘了一车的血，整整一车的血啊，他妈有谁管过我晕血了！”
“朝阳，别说了，你醉了。”男生拉架让他出去透气，王朝阳甩了那人一手。
“别拉他，让他说。”刘能憋着一肚子火。
王朝阳舔了口牙，冷哼一声：“最好他们都死了，也好过只剩半条命！”
刘能操起桌上的饮料，甩了王朝阳一脸，杯子又重重落在桌上，几个女生吓坏了，头一遭见刘能这么生气，纷纷都站了起来。
“王朝阳，我都怀疑你是怎么上的重点大学，你还讲不讲道理，那么多人站着看别人死你很高兴吗，你还有没有人性，如果那地上躺的是你家人，我不信你还能说风凉话！”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我说过洗车钱我会付，多的不用找了，找个大夫看看你的晕血病吧！”
不管同学怎么劝，刘能执意要离开，在大街上逛了圈，买了两份臭豆腐塞进肚子，打车去了医院。
二十分钟后到了人民医院，打听到下午刚送来的那个人已经做完手术，刘能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定。
正要离开，撞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长得很普通，但是身高比刘能高出许多，刘能扶着肩看她进了病房。
何平把包一放，低头看罗叔的情况：“罗叔，我听胡适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罗醒了，嘴唇苍白，刚退了麻药，看样子还没缓过劲儿，纱布下的眼睛浑浊不堪，半眯着眼睛扯了扯嘴角。
罗嫂打水进来，看见何平让她坐。
“可能是天太热，没装空调晚上没休息好，所以……”
罗嫂又红了眼。
“那赔偿的事呢，你们住医院要钱的呀，那个撞人的司机呢，一定要找他赔，最好让他多赔点，我告诉你们奥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多算点！别让他好过。”
罗嫂把水倒进脸盆，搅干毛巾帮老罗擦脸上的血迹。
“现在我们只希望警察能抓到肇事司机，其他什么都不想，老罗在比什么都好。”
“哦…原来司机逃跑了呀……那，那胡适呢，他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他？”
正巧，胡适提着塑料袋进来，看见何平在打了声招呼，老罗的儿子没吃晚饭，刚才又哭了一阵在隔壁床上睡着了。
“罗嫂，你去叫苗苗起来吃饭，你也一起吃，医生说罗叔暂时还不能吃东西。”
罗嫂倒完水出来：“那你呢？”
“我已经吃了。”
胡适还没换衣服，身上还粘着老罗的血迹，现在干了有些瘆人，何平吸了吸鼻子。
胡适想找何平谈谈，两人到了医院门口，晚上的急诊室很忙，不断的是被推进来的急救车，这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他点上烟，叫了声何平，何平“啊”了声，话在嘴边斟酌再三：“老罗的情况你也听说了，现在家里的钱都掏进去，后续的治疗还得花钱，苗苗还得上学，你看你能不能先借点钱，发了工资立马还你。”
何平又“啊”了声，笑了笑，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胡适，不是我不肯借，而是我自己也没那么多闲钱，我每个月都得寄回老家，平时交房租，水电费，真的没什么钱，不如我帮你问问我同事，说不定他们有的。”
“大家都是老乡，能帮我肯定会帮的奥，老罗人又那么好，好人有好报肯定会没事的。”
她去看胡适的脸，可惜门口太暗看不清，胡适什么都好，就是工作不好，工资太低，不然她何平肯定愿意借，再说老罗那一家子没钱，借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清，她何平绝不想再踩空一次。
“那算了。”胡适吐出一口烟。
“那我同事那儿……”
“不用麻烦，我自己想办法，总之谢谢。”
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奈，比起自己过的苦他更不愿看见老罗全家在医院的样子，长长吐出最后一口烟。
这日子过得真他妈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