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别哭了，你看这身上脏的。等会跟我去找个屋子洗洗吧。以后可不许再跑了，再跑我真的会烧掉你的小鸡鸡。”仉玉琴说到这里，一揪我的腮帮子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都哪跟哪啊。
我还是哭，但是没有声音，就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仉玉琴掏出了自己雪白的手帕给我擦眼泪擦嘴。我觉得她这就是在服侍我了。
“快起来跟我走吧，这窝棚里臭气熏天不能呆了。”仉玉琴给我擦了几把脸之后，拉了我起来。我就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她走了。
仉玉琴把我领到半山腰一个干净的茅草屋里。在那里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理了发。折腾完这一场之后，我终于一身轻快地在那间屋子里睡了过去。我是太累了，加上事情变成这样自己心乱如麻。我也只能先睡觉歇歇自己煎熬的内心。
这三间茅屋这一天晚上就睡了我一个人，我这可是享受了杆子大当家的待遇。在我洗漱的时候，仉玉琴都不在。只有我的头发是她给剪的。她拿了一把剪子亲自给我剪发。剪得是当时流行的那种茶壶头。我不敢表示不同意见，闭着眼由着她剪。我在家里都是我爹用剃刀剃头。剃光头，只是刮得没那么光罢了。农家子弟，质朴为本。我还从来没理过这类花哨的发型。
当仉玉琴站在我面前，屏住呼吸细心地给我剪额头的碎发时。我忽然心中充满了暖意，我很想一下再拉过这女人爱抚。这一刻我知道，这丫头是真的把我装进她的心坎里了。她要不是个土匪就好了。我们家那样的门户，能讨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那可是要烧高香的。一瞬间，我的眼前一花，就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在我们崇宁家门口的柳荫大道上。我和仉玉琴新婚之后，我和她一起去丈人家回门的情景。我一身簇新的青布衣衫，白白的土布汗褂。戴着青布的瓜皮帽子，肩上披着褡裢牵一头小毛驴。我的脸蛋俏丽的媳妇儿就斜着身子坐在驴背上。她的手里提着满竹篮的回门礼。小毛驴喷着响鼻，脚步轻快地往前跑着。新媳妇那羞怯怯的模样儿，那红红的布扣子绸褂儿，红红的百褶裙儿在和煦的春风里，展现的都是温馨和幸福。田野里荠麦青青，花红柳绿。。。。。。
这副美景里那骑驴的小媳妇儿，就是眼前这个腰里挂着驳壳枪的女子。真的，要是仉玉琴脱掉身上这身黑蝙蝠一样的衣衫和斗篷，扔了枪穿上寻常人家女孩子的衣服。收了那目空一切的戾气那可真还是个讨人喜欢的闺女。
自从在窝棚里心思迷乱地抱了她那一下后，我是再也不敢碰她一下了。仿佛那是个不祥之物，谁沾了谁就要倒霉一样。
这一切，沉浸在幸福里的仉玉琴并没有觉察到。她像是在侍候自己的男人一样，自然而然地侍候着我。也许从刚才那一抱开始，女土匪就从心里自认她就是我的人了。
我不敢说话，由着她服侍。仉玉琴的脸蛋红红的，在红红的烛光下显得分外娇羞。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猛地一下想起了‘洞房花烛夜’这个词。我一个肉票，真的会和这个女土匪头子洞房花烛吗。。。。。。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给自己做主娶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土匪。我想到这里禁不住痛苦得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这是一种出自内心深处的锥心之痛。
“你咋了，怎么忽然哆嗦起来？是不是着凉了？这不是在我们的地盘，诸事都不方便。我已经叫金花去给你熬小米粥了。等一下你吃了再睡下吧。我们一时间还离不开这里。山外面全是官军，围得铁桶一样。我们杆子们就得先抱成团坚持住。宋当家的说，等熬过了这一阵，南军打过来就好了。那时候无论是叶大舌头（叶昌宗）还是陈元，他们都会自顾不暇。那就再也没精力找杆子的麻烦了。”
仉玉琴给我剪完了头发，还摸了摸我的额头。似乎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人郎情妾意彼此心照一样。这叫我愈加懊恼，我又不敢表现出来。我能有现在，比起要被刀砍火烧的境地，那可真是地狱天堂之分了。
见我不吭声，仉玉琴就把我当成自家人一样自顾自地诉说。现在我想，世间的所谓男女情爱这种东西有时真是不可思议。她就不想想我的心里究竟是想着什么。是不是和她喜欢我一样，也是堕入情网不能自拔。
幸亏仉玉琴遇到的是我，要是她遇到的是个心怀叵测的恶人。人家就可能拿了她的人头去换白花花的大洋。按照省里督军署的赏格，仉玉琴和她妹妹的首级悬赏是三万大洋。
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但我会用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只看得仉玉琴忸怩脸红，低了头满腹柔情。
“可惜这里没有洋玻璃镜，要不，你也看看我给你剪得头发合不合意。”仉玉琴一脸娇羞地笑着，露出左颊上一个圆圆的酒窝。
其实，当一个人情动乎中的时候。普天之下的女孩子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大同小异的。不管是土匪还是大家闺秀，都会落入到情网里难以自拔。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何止是西施，情人的眼里连这个灰蒙蒙的世界都是美好的了。一时间似乎所有的杀戮和丑恶都远得不再真实。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光明起来。这就是爱情的作用。
夜里我喝完了热腾腾的小米粥还有一大碗姜汤，才倒头睡去。仉玉琴给我掖好了被子后才静静离开。她走到茅屋门口弯下腰，一口吹灭了矮木桩上燃烧的红蜡烛。我最后一眼看到是她圆圆翘翘的臀部和快慢机驳壳枪上紫红的枪穗。然后蜡烛熄了，一切归于黑暗。
夜晚时分，屋外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我从噩梦中醒来赶紧起身穿衣服。刚刚摸索着穿好了新衣裤，枪声却慢慢稀落起来，最后终至于消失无闻。我又不得不重新上床倒下又睡。
第二天早晨，我懵懵懂懂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在这么一个剑拔弩张官匪对垒的征战环境里，我居然能睡到了自然醒，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当土匪虽然可以打家劫舍恣意作恶，但也无异于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活着。随时都会面临死亡危险，所以和常人比他们的精神压力是很大的。除了那些骨子里喜欢为恶的人，象索大爷这般被逼入伙的人都不愿意长期为匪。而土匪最好的出路就是叶昌宗张作霖模式——被招安为政府军队，然后有自己的地盘和官衔。
我想宋黑七这帮土匪不会不想这件事。毕竟绿林这碗饭不是一碗能吃到底的饭。
我睁开眼，发现仉玉琴已经坐在屋子里的木凳上等我了。我揉了揉眼睛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
“成龙你醒了，快起来吧。等一下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和我妹妹。”
我看到，仉玉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红红的，似乎是睡得不好。另外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带着落寞。有什么变故么？
“玉琴，你是怎么进来的？来了你该叫醒我的。”
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一张嘴就叫了一声玉琴。自然得像是叫自己的老婆。真是耳拙目染润物细无声啊，不知不觉间我也进入角色了。说完这句话，我的心中一凛。我对自己说，王竟成你就是个当土匪的命了。就别再惺惺作态了。
“我，来了有一会了。看你睡着没忍心叫你。这些日子你也没睡个好觉，尽遭罪了。”仉玉琴说着一咧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细牙。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叫我心中感动不已。原来土匪只要恢复了人性，还是会和一般人一样的。也许就是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就隐隐地有了个想法。既然我不能离开匪伙，那就利用我的影响叫土匪，起码叫仉妈妈这股土匪少干坏事。
我和仉玉琴的关系到了这一个地步，说实话是会叫很多人目瞪口呆的。不说别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想象。然而这却是活生生的现实。而聪明人只能正视现实，随遇而安。
虽然仉玉琴不顾一切地爱上我，但毕竟我们两个人还是很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互不了解，所知甚少。而我在不知底细，在获取对方真正信任之前，是不敢随便问话的。
“谢谢你，我这段时间却是天上地下太紧张了。看来我是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以后我不会再跑了。我得认命才是。”我斟酌着言语说道。
“嗯，我留下你一条命，就是因为你咬人有功。在你之前我那儿还没有被哪个男人碰过。那段时间我是特别恨你，老在琢磨怎么用最残酷解恨的办法弄死你。可是真要砍你的头了，我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尤其是看到你给你爹娘磕头告别的那时，我就决定不杀你。要是从前，一条人命在我这里还不如一只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肉票心软起来。死王八，大概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敢咬人吧。”仉玉琴说到这里咬着舌头，上来就没轻重地打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很棒，作者金汤米文笔很不错，明显有很深的文学功底，细节描写也很到位。套路略有点陈旧，若是作者勇于创新，说不定会写出更精彩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