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灵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在探索海洋的秘密，几千年了，他们对大海的所知，却
是寥寥无几。
在神秘的海洋深处，孕育着巨大的力量，如同大地上的人类，他们善良，恶
毒，宽容，嫉妒，和平，杀戮，还有，无休无止的战争。
古语有云：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
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
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
归墟之国的存在一直饱受争议，因为它太古老了，古老到没有历史记载，也
就没有虚实考证，也许归墟，真的就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吧。
传说，归墟之境宛如瑶池，胜却人间最美丽的风景。
这个故事，发生在四千年前。
海魔皇子到了成婚的年纪，魔族要在方壶血泉举行选妃大典，但在此之前，
需要到五座灵山之境外捕捉一只鲛人，也就是西方的美人鱼。
鲛人，人首鱼身，生的美丽，时常跑到海岸的礁石上，用优美的歌声蛊惑渔
民，将他们骗进海中，撕成碎片吃掉，极其凶恶。
海魔皇子需要以鲛珠，也就是鲛人的眼泪，投入血泉之中，方可映出新娘的
容貌。
皇子带着两个侍从离开了方壶，到了离鲛人居所不远之处，用血泉的泉水铺
路，一路延至龙风沟之中，然后吹响号角，引鲛人出来。
龙风沟是归墟之境最深的海沟，据说是当年海神与天神大战，龙族从九霄坠
落深海，砸出了这条深不见底的海沟，而这海沟中有龙息风，是龙族临死前的喘
息，形成了强大的风力，但凡被卷入这风中，即便是填海的海妖也逃不出去。
为了避免鲛人真的被卷进去，皇子让两个侍从在临近龙风沟前面的路两边埋
下了用海蚕丝所制的网，鲛人不会用眼睛分辨危险，她们靠的是雷达和气味，行
走捕猎都是直来直去的，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她们发现。
这海蚕网中有海蝙蝠，蝙蝠和鲛人都是用雷达捕猎的，但二者雷达幅度不同，
一旦鲛人入网，必定会受到惊吓发出强有力的雷达，而海蝙蝠也是同理，二者相
克，便会昏厥。
三人等了许久，可一直不见鲛人出洞，有些急了，于是便靠近洞口一些，再
次吹响号角，果然奏效。只见从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一抹身影，侍从看不清，便丢
了一颗海明珠过去，海明珠摔碎在礁石上，四分五裂，瞬间将整片海域照的犹如
白昼。
三人看着洞口的身影，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身穿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在海
明珠的辉映下，她瞳仁中闪耀着与这深海格格不入的光芒，他们没有见过蓝天白
云，也没有见过夕阳晚霞，所以他们只是觉得美好，却不知道美好的意义。
皇子失了神，这个女子的灵力，远远凌驾在鲛人之上，而且她没有鱼尾，修
长的双腿在洞前东奔西走，将发光的海明珠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
从那时开始，皇子学会了人间的一个词，叫做，希望。
是的，在她眼中，万物生灵，都是希望。
当她将海明珠的碎片收集于掌心后，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嘴里念念有词，随
之指隙间露出蓝色的微光，转瞬即逝。然后她打开手掌，海明珠已然完好无损的
躺在她的手中，三人望向海明珠照亮的那张脸颊，她的笑意更深了。
因为鲛人不会用眼睛来捕猎，所以事先三人也未曾躲避，谁知出来的并非鲛
人，而是这样一个人间女子，三个人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女子向他们走过来，笑着抬起手，将海明珠亮在他们面前，笑着问：“这是
你们的珠子吗？”
侍从小心翼翼的接过海明珠递给了皇子，但是皇子却并未接过，而是紧盯着
面前这个女子，问道：“你是人？”
女子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道：“不是，我是海灵。”
“海灵？”侍从小声嘀咕了一句，从上至下打量了她，满腹狐疑，这海灵原
本是人类，因祭祀于海，便获取了大海的力量，虽死犹生，身体上也会有明显的
变化，例如......像海中的一种水母，会变得半透明，散着淡淡地幽光。
海灵每隔八十一天就会集体游到蓬莱山，为最后的龙族祈福，沉睡的赤龙从
祈福中获得能量，然后这种能量又在赤龙体内转化成幽光能量体，飘散在归墟之
境，被海灵吸收，海灵吸收了这种能量体，身体便会变得半透明。
如此循环反复，亘古不变。
每次她们集体去蓬莱祈福，都会经过方壶，深海之中，千万幽光，从东而来，
向西而行，壮观极了。
所以他们自然对海灵的特征十分清楚，面前这个有血有肉的女子，虽生的海
灵的容貌，但却不是海灵的特征。
而且，海灵作为祭品，被亲人，爱人，朋友抛弃的人，她们尝尽人间百态，
冷暖，悲喜，虽不会心生怨恨，但眉目之间浓烈的幽怨与哀愁是挥之不去的。
而面前这个女子，在她脸上，似乎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哀愁，那与生俱来的生
机和快乐感染着他们，便更加笃定了她是人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可一个人
类，怎会来到归墟？
许久之前，曾有个人，不知是从哪里找到了无底洞，来到了归墟。
其实归墟是没有水的，但是也没有人类所需的空气，即便海灵想要输灵力救
他，渡他回归人间，可中途就窒息而亡了，灵魂坠落进方壶，被困在了永生树，
再也无法回到人间轮回。
所以面前这个女子，是如何进入归墟的？
女子莞尔浅笑，海明珠的光芒中，她有着东方女子最高贵也是最精致的容貌，
他似乎是猜到了三人的疑虑，便解释道：“我是仪狄，刚到归墟不久，可我前世
来过，新差阳错的保留了这里的记忆，所以得知我难逃再次被祭祀的命运，父亲
便让我服了太岁，得以保持人类的模样，为回人间望乡时，还可以与父亲攀谈几
句。”
“太岁？”皇子拿回了那颗海明珠，放在手中把玩，也对仪狄浅笑，继续说
道：“人间太岁乃是污秽之物，即便为你所食有用，也必然会招惹天劫，姑娘自
当小心些。”
海灵一生有两次回到人间望乡的机会，一次是在成亲之前，携带心仪之人登
上海巅城，眺望家乡，托梦人间，告慰亲人。而另一次便是临死之前，再次登上
海巅城，看清楚回归家乡的路，死后逆流而上，落叶归根。
而太岁，人间传言是没有渡过天劫的老仙，也是天界的馈赠，为人类所食，
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但老神仙身死神不灭，你若吃了他的肉身，便会苦厄缠身，一生渡不完的劫。
两次祭祀，回归归墟，又食太岁，这女子，绝非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