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的声音如同威力巨大的子弹一般，在孙直心头蔓延开来。
望着满脸泪水，却不敢哭喊的孙浩浩，以及一脸绝望的方晴，孙直把头深深的埋在了水坑之中。
窒息与无奈，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有多么无能。
作为一个丈夫，他救不了自己的女人。
作为一个父亲，他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他痛恨自己！
更痛恨老天!
他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给自己出这样一个难题。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妻子。
让他如何抉择！
倒计时依然在继续，老赵的笑声也随之越来越猖狂。
雨也越下越大！
“怎么，选不了是吗？要不要我帮你选一下啊！”
说话间，老赵已经来到了孙直身边，一把抓住了孙直乱如鸡窝的长发，硬生生将孙直的头提了起来，阴险的笑了笑道：“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哦！”
“不要……不要……不要……”
孙直连连摇头，近乎癫狂的吼了几吼。
然而孙直的癫狂，迎来的却是老赵近乎扭曲的疯狂。
“你不要害怕，我会很公正公开的，要不咱们玩点兵点将怎么样？”
不等孙直反驳，老赵便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手指在虚无中跳了几跳。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的跳动都让孙直如同置身九幽炼狱。
老天爷怎么惩罚他都没关系，因为他是个混蛋。
可和他老婆儿子无关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妻儿。
突然间，老赵的手指停了下来，直直的指向了女人。
登时，孙直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里的血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在生命消逝的最后几秒，孙直脑海中不断蹦出了一张张带着鲜艳色彩的碎片。
碎片交汇在一起，定格成了他久久无法释怀的一幕。
身穿洁白婚纱的女人是那么美丽，那么明艳动人。
女人恍如坠落人间的天使一般，深深的刻在了孙直的明眸之中。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他爱上了这个女人。
这个叫做方晴的女人。
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看到别的。
饶是这些碎片，促使孙直做出了最艰难的抉择。
“我选……”
“选谁？”
老赵一脸期待，还兴奋的拿出了手机，准备记录最精彩的时刻。
“选我自己！”
“选你自己？你特么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听到孙直给出的第三选项，老赵二话不说就给了孙直一巴掌。
届时，孙直才知道他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都没有。
可是他必须试一试，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方晴母子的周全。
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孙直连滚带爬的来到老赵面前，抱着老赵的腿，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了老赵。
“求……求求你，放过他们两个好不好，只要你能放过他们两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
“对，什么都可以！”孙直连连点头道。
“好，那我就满足你！”
话音一落，老赵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扔在了孙直面前：“赌桌上的规矩想必你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让孙直如坠冰窟。
虽然他没有赌过，但从小耳濡目染，关于赌桌上的规矩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要么还钱，要么还人，要么从自己身上拿下点什么东西。
眼下，钱他没有。
把老婆儿子抵押出去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能做的只有对自己动手。
不过当孙直想到只要从自己身上拿下点什么东西，方晴和孙浩浩就能安然无恙。
他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拿起匕首，孙直没有犹豫，径直扎向了自己的胸膛。
就在匕首刚刚刺破皮肉的那一刻，方晴突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
“不要！”
方晴的眼里满是泪水。
孙直刚刚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孙直以前为自己所做的种种，她更不会忘却。
尤其是当孙直说出那句有事冲着他来的话时，方晴就知道孙直这些年来从未变过，那个为了家可以牺牲一切的孙直又回来了。
她还记得那是八年前的一个隆冬，大片的雪花随着凌冽的北风漫天狂舞。
夜晚还未来临，江城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刚下班的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只能猫着身子，冒雪前行。
由于视线受阻，在一个拐角处，她一不小心便撞在了一个男子身上。
方晴连连道歉，男子却因方晴长的太漂亮而心生歹意，想要一亲芳泽。
就在方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孙直及时出现，以一己之力，拼死护住了方晴。
临走之际，孙直还将自己唯一的一件棉袄披在了方晴身上。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方晴便爱上了这个不是英雄，却胜似英雄的地痞小流氓。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一起走过风风雨雨。
就这样，他们走到了各自的心里，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即便就算那是一个无人祝福的婚礼，方晴也觉得此生无憾。
毕竟她嫁给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不管孙直变成了什么样，她都无怨无悔。
因为方晴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孙直也许不会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现在她只想为孙直做些什么，为孙浩浩做些什么。
良久，方晴看向了老赵，指着孙直，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欠了你们十万块钱是吗？”
“对！”
老赵点了点头，一脸坏笑的扫向了方晴。
“怎么，难不成你想用自己来抵债？”
方晴没有理会老赵，眼中满是坚韧，仿佛做了莫大的决定一般，不情不愿的吐出了两个字：“我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