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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进去?”
门前,陆辰齐左右张望,很小声地问他。
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
“你不想进去可以在外面等。”段浩阳从钥匙串里找出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陆辰齐在门前站了片刻,还是一咬牙跟上。
屋内的摆设跟上次来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细微的不同。
“跟陈时雨怎么样了?”陆辰齐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他今天跟朋友去海洋馆。”提到陈时雨,段浩阳气场顿时降压,陆辰齐便识趣没有再问。
也是。
陆辰齐在心里默默念道。
都熬了六年还没个结果,换他也烦。
段浩阳在客厅和谢霖的卧室翻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你到底要找什么?”陆辰齐问。
“证据。”段浩阳坐在谢霖卧室的藤椅上想了想,起身拐进唐子杰的卧室。
卧室内摆放的东西不多,他首先拉开了衣柜,眉宇顿时一皱。
陆辰齐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黑色的铁盒安静躺在衣柜里,装着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段浩阳摸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拿起铁盒打开,“炸药的零件。”
陆辰齐迅速掏出手机给杨轩打电话。
贺知秋喝掉最后一口拿铁,谢霖杯中的冰摇红茶也快见底。意味着谈话即将结束。
然而段浩阳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握紧马克杯,心底不禁有些紧张。
不知道会不会赶不及?
应该不会。
毕竟段浩阳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靠谱的。就算什么都没找到,他大概也会赶在来不及之前把钥匙送回来。
“哎呀。”谢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贺知秋仍然维持着三十度角的优雅微笑。
谢霖轻叹一声,回以微笑,“没办法,下午还得去一趟警察局。”她提起手包,准备离开。
“稍等。”贺知秋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还想喝杯咖啡什么的,可以随时找我。”
“那我就收下了。”谢霖笑着接下名片,看了看上面印的字,“你自己开了家酒吧?”
“嗯,就在城墙根。”贺知秋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渗出了冷汗。
“那我下次一定会去给你捧场。”谢霖收好名片,起身。
贺知秋的手机就在这一刻忽然响了起来。是段浩阳打来的。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好吗?我接个电话。”他瞬间如释重负,屏住气维持住笑容,再次走出咖啡厅。
段浩阳就站在右侧的树荫下,刚好是谢霖视线的死角。
“谢了。”段浩阳把钥匙递给他,笑,“你脖子上都是汗。”
贺知秋随手擦掉,“证据找到了吗?”
段浩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找到了,不过不是我想要的。”
“回头再跟你说,我先去把这东西放回原位。”贺知秋抖了抖手中的钥匙串。
“对了。”段浩阳叫住他,“今天晚上去你店里。”
“OK。”贺知秋爽快答应,转身走回咖啡厅。
段浩阳上了车,坐在车里看着贺知秋和谢霖一起走出来,把钥匙悄悄放进她没有拉链的手包,才打着引擎离开。
路上陆辰齐来了消息,内容是已经定案,证据确凿,下午三点嫌疑人送检。
意料之中的情况,段浩阳表情毫无波动,只是加快了车速。
一早上的时间,警局里的气氛都很沉闷。
大概是即将送检的是个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吧,或是因为大门外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今天陆辰齐一回警局,门口便出现了蹲点的记者。
媒体的嗅觉总是比狗鼻子还灵。
陆辰齐想。
谢霖请来的律师在不可动摇的证据之下只能劝她放弃保释,转而为尽量减少刑期做准备。
谢霖陪着儿子坐在拘留室里,低声啜泣。
唐子杰坐在一旁,从审讯过后便连只言片语都不曾说过,一直保持着沉默。
仿佛并未听闻母亲的哭泣。
或许是气氛太闷的缘故,陆辰齐连吃中午饭都忘得一干二净,回过神来,已经是午后两点了。
三点送检,还有一个小时。段浩阳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早上贺知秋在律师事务所门口和谢霖的偶遇应该是段浩阳的安排,他虽然不知道段浩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这么做一定是想要翻案没错。然而,搜出的证据却将案子一锤子敲定。实在是有些讽刺。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段少爷,想必也很受打击吧。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出现了。
可是或许……段浩阳能找到别的线索也不一定。
毕竟他从未出错过。
杨轩从办公室走出来,端着空掉的咖啡杯,隔着大厅的玻璃窗冲警局门口瞅了一眼,皱眉,“还是那个样子啊,看来一会儿得从后门走了。”
陆辰齐停止了沉思,“看这架势,估计后门也够呛。”
“没办法,凶手未成年,媒体想借机捞点猛料也是可以理解。”杨轩走到咖啡机前,将杯子添了一半,趁热喝了一口,“段浩阳还没有联系你?”
“嗯。”闻言,陆辰齐拿出手机翻看,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吧。”他发觉自己的话里带着些失落。
“是吗。”杨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瞅了瞅门口,缓步走进了办公室。
陆辰齐盯着屏幕里倒映出的自己,叹了口气。
证据确凿,凶手就是唐子杰,不会再有翻案的机会了。
然而当他刚刚把手机塞回兜里,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办公室歇会儿脚,余光就看到段浩阳风尘仆仆从外面杀了进来。一路火光带闪电,自带圣光特效,让人十分忍不住就想跪下。
“人在哪?我要见谢霖。”他上来便问,虽然没什么表情,目光也依旧冰冷,嘴角却有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笑。
他已经找到证据了。足以翻案的证据!
陆辰齐如释重负。
“这边。”他二话不说带着他直接冲向拘留室。
杨轩坐在转椅上,看到他们匆匆离开的身影,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你有新发现了?”杨轩赶到段浩阳身旁。
“凶手是谢霖。”段浩阳回答。
“果然。”杨轩也随之松了口气。果然相信他是没错的。
拘留室门口有几个警员守着,见到杨轩和陆辰齐,下意识确认了一下时间。
“杨组啊,这才刚过啊,现在就走?”
“告诉法院,翻案,送检推迟。”杨组言简意赅下了命令,示意看守打开了拘留室的门。
听到门响,谢霖瞬间抱住了儿子,放声大哭。
段浩阳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刺中谢霖,“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
谢霖背对着他,没收声,但明显颤抖了一下。
“谢霖。”段浩阳叫出她的名字,语气沉稳,不容置疑,“杀害你丈夫的人不是你儿子,是你!”
闻言,谢霖和唐子杰都立刻变了神色。
“不,不是的!”唐子杰喑哑着嗓子高声吼道,“是我!是我杀的人!是我!是我!”
“我知道你想替一直在家,在学校护着你的母亲顶罪。”段浩阳目光移到他脸上,句句见血,“但你知道你不惜坐牢去保护的母亲,栽赃到了你头上吗?”
唐子杰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双脸胀红,“你胡说!这不是真的!”
谢霖起身抱住儿子,“子杰,他们都是没根没据地胡说,你不要相信他们!”她转过身来,对着一干刑警和段浩阳,一字一顿说:“我没有杀人!”
她的态度太过坚决,杨轩和陆辰齐都不禁看向段浩阳。
段浩阳依旧泰然自若,嘴角一扬,向前走了一步,直视谢霖,淡定地说:“我知道,是你昨天回家之后故意把剩下的炸药放在了你儿子的衣柜里,我之前去的时候,很确信它不在那个地方。”不等谢霖反驳,他又靠近了些,笑着说道,“你很聪明,整个作案过程没留下任何证据,去你儿子实验室偷炸药也做了手脚,没被任何一部监控器拍下来。女人作案的精打细算和滴水不漏在你身上体现得很好。然而,不存在完美的犯罪,只有愚蠢的警察。”
谢霖凝视他深邃的双眸,用力深呼吸,胸前的起伏足以看出她内心的极度紧张和恐惧。
段浩阳附身和她平视,眉梢轻挑,嘴角挂着不屑又自信的笑容,“你知道吗?你在去实验室偷炸药的时候,被学校对面一家公司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
谢霖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默不作声,拘留室里外顿时一片死寂,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的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段浩阳不急不缓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U盘,用带着笑和嘲讽的语调说道:“这是我从那家公司拷贝下来的录像,想不想目睹一下你做小偷时飒爽的英姿?”
谢霖闭眼做了最后一个深呼吸。
“是我。”像是放弃了一切挣扎和抵抗,她认罪的声音里充斥着疲惫和倦怠。
“妈!”唐子杰焦急地叫出声,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说的没错,是我杀的。也是我把炸药放进了你的衣柜。”谢霖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着儿子,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对不起,子杰。”
“妈……”唐子杰眸中脸上尽是复杂的神色,千言万语汇聚起来,竟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段浩阳离开前收入眼中的最后一幕,便是这催人泪下的母子二人相拥痛哭流涕的场面。
他向来受不了这种催泪的感情戏,不是因为多愁善感,而是他看得太多太多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那个地方。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段浩阳从另一个兜里拿出微型录音机拍在陆辰齐胸前。
“U盘呢?”陆辰齐伸手。
“你傻啊。”段浩阳鄙夷地看着他,“哪有什么录像。”
“啥?”excuseme?!
“我瞎掰的。”段浩阳回头看拘留室一眼,“为了骗那个女人认罪。”
“……”
陆辰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杨轩拍了拍他的肩,叹气,“小伙子,还是太嫩了。”
……
陆辰齐无语凝噎。
“我走了。送检不用你去吧?弄完资料了出来,我在侧门等你。”说完,段浩阳转身离开。
陆辰齐看着他的背影,本想说什么,却无法言说。
他的背影,实在太过落寞。
他从没有人烟的侧门走出警局,耳畔仿佛还萦绕着刚刚那歇斯底里像要倾尽所有力气和生命般的哭喊。
人就是这样的吧,从不愿意怀疑至亲至爱的人。
唐子杰大概也是这样,从头到尾抱着无法相信母亲杀了父亲的想法。却又下意识替她顶了罪。
而虽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谢霖却不假思索地借势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到底,在现实面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人呢,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一边奢求着理智,又下意识做出些不合逻辑的事情。
所以说感性和逻辑,根本无法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