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恨是相辅相成的，无爱就无恨，曾经有多爱过，那恨就如包裹在灵魂外面炽烈的熔浆但凡被触碰都会灰飞烟灭。
乔一生跟着诸葛明亮进了办公室，桌前放着最近一系列案件的卷宗。无一例外都和铜雀台沾边，杀人手法千奇百怪却用了最简单的利器，这是一种最直观的杀人方式——可以看出凶手置人于死地的决心。一般人最能直接想起来的杀人方式就是拿刀刺，用最诡谲的方式制造杀人现场，用最直接的方式杀人。
“我觉得这个幕后操作者是个双子座。”乔一生翻着卷宗自言自语了一句。
诸葛明亮饶有兴味地挑挑眉：“你是觉得杀人现场布置的过于完美，让警方找不到一丝追查的线索。但杀人手法却又简单粗暴这不符合常理？可是在以往很多事件上，有很多人享受的是杀人过程而并不是最终令人死亡的手段。与警方斗智斗勇是件需要很缜密思维的事情，一般能做到这点的人不是反社会性人格就是双子座！”
乔一生：“对，就是这样没错。”
时至中午，乔一生看了一早上的卷宗腰酸背痛，深吸一口气大大生了个懒腰。诸葛明亮在她对面对着电脑不知道在敲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通电话转接到诸葛明亮办公室，他随手接起，蓦地，一向不正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地表情。
“凶手来自首了。”他难得语气简短，“是个15岁的少年。”
乔一生露出了一摸不可捉摸的笑容：“未成年嘛……这招借刀杀人想得可真周到呀。”
“走，我们得去审讯室看看情况。”诸葛明亮一边收拾办公文件一边给刑侦部的人打电话：“让兄弟们留点神，这小子不管说什么先别信，我们马上下来进行第二道审讯。”
乔一生从善如流跟着诸葛明亮下到2楼审讯部，一路走过来一路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好不忙碌。审讯隔离间玻璃墙外站满了人，刑侦部部长，杨深，喻一城都下来了看情况。玻璃墙里面两个警官正在询问情况，硕大的房间里唯独嫌疑人桌前亮着一盏台灯，闪闪烁烁犹如狰狞的恶魔爪牙。
嫌疑人是个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黝黑的皮肤，狭小的眼睛无精打采，骨瘦如柴的身体佝偻着腰身，穿着一身褪色的牛仔外套，脚下的鞋也是布满了泥浆。
“怎么样了？”诸葛明亮走过来问。
刑侦部部长韩东城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承认自己杀了人，但是并没有交代是谁指使。犯罪过程拒绝回答，甚至也说不清楚。”
“看来有人交代过他怎么说。”杨深好歹办案这么多年，这些经验都是有的。
喻一城凛然坚挺地站在玻璃窗前，面无表情地说：“让他们两个出来，乔一生，你进去。”
被点名的乔一生楞了一下：“我吗？好。”
“喻队，她是……”韩东城疑问地盯着乔一生。
“CIA回来的，你说呢？”喻一城不咸不淡地说。
“那拜托了。”韩东城目光立刻变得崇敬且期待，看得乔一生浑身不自在。
审讯室的两个警官颓然地走了出来，乔一生一进去就能感觉其中压抑的气氛。黑暗中一点烛火就如同暗夜里一丝希望，摇摇欲坠，像拉扯着悬崖边即将掉落人的蔓藤，随时就将断裂，眼睁睁看着世人沉入深渊。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加深嫌疑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黑暗是最让人无法抗拒的色彩，也是人内心最为恐惧的一种环境。
乔一生坐在那位少年面前，她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随口问道：“十几了？”
“15。”
“杀人原因。”
“他逼迫我爸爸跳楼自杀，我要报仇。”
“杀人地点。”
“……”
“杀人凶器。”
“超市买的水果刀。”
“另一个人是谁？”
少年怔愣了一秒：“什么？”
“你迟疑了。”乔一生从容自在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平静：“老师吗？”
“……”少年还是没作声，但是微缩的瞳孔露出了一丝紧张与惊讶。
“看来就是老师了。”
“不是！”少年高声反驳，反而不料暴露了更多。
乔一生只是笑笑：“我通过你的穿着打扮判断着你能接触的人的层次，逐一排除，一个有智商能帮助你处理尸体的人以你的教育水平和家庭状况，最有可能的就是老师……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猜测，但小朋友你还是太年轻，眼神暴露的太快。如果是我，在告诉你怎么应付警官时，全程闭眼一言不发是最简单地方式。”她慢悠悠站起身，打量着眼前这么年轻的小孩子，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这世道真是官逼民反呀……”
“姐姐。”少年忽然第一次主动开口，他的声音正处于变声期，有些微弱的沙哑：“我不后悔。”
乔一生扭头看向那个隐在黑暗光影下的瘦弱身影，心里感情十分复杂。
“乔一生，出来。”喻一城的声音像一把利剑穿破那些无边的黑暗将乔一生直接从迷蒙的梦中一把托起，她连忙清醒过来摇摇头。
“杀人偿命，这是秩序。”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房门。
韩东城走来惊喜地凑上前：“乔小姐你太厉害了，短短几句话就把最重要的线索打探出来。不愧是CIA出身的精英！”
“还好还好。”乔一生摁了摁太阳穴，打起精神：“调查下这小子学校的老师情况，应该是这里面的人没跑了。他对杀人过程拒不交代也没关系，从大人入手吧。”
“是！”韩东城敬了个礼，和喻一城打了个招呼就下去吩咐调查。
喻一城冷着张脸走过来，见乔一生苍白地一张脸，眉皱了皱：“还没吃饭？”
“没有。”乔一生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撇撇嘴。
“走吧，带你去吃饭。”喻一城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他对乔一生，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人可以在恨里铁石心肠，却在爱里只能色内厉荏。
乔一生也没再和他抬杠，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她退让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乖乖地跟着喻一城去觅食。甚至都忘了现场还有两个人在。
诸葛明亮：“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爸爸带着女儿去吃饭？哇喻一城真是女儿控得可以，都这样了还狠不下心，真爱真爱。”
“诸葛明亮，你能闭上嘴吗？！”杨深不耐烦地打断了诸葛明亮，脸色难看地大步离开审讯部。
8楼VIP餐厅是个露台式设计，请了专门的大厨来制作午餐。分门别类各种菜系都有，不过这边除了一些位高权重的领导级别人物上来吃饭，很少有其他员工。
喻一城领着乔一生上来，乔一生第一时间就缩到座椅区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喘息着，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但凡喻一城在的时候她就可以无手无脚只用动动嘴就好的生活方式。以前在Y国她还算独立，可一旦同喻一城在一起，她被他惯出的那些毛病又再次显现。
“你饿成这样子，不自己去打饭还等着人喂啊！”喻一城将餐盘放到乔一生面前，菜色齐全，营养丰富而且全是乔一生爱吃的，喻一城恨铁不成钢的将筷子递给她：“都几岁了！”
“我几岁你不知道啊！”乔一生从善如流接过筷子，丝毫没觉得不自在，低头大快朵颐起来。这时候喻一城才起身去舀自己的午餐。他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了眼乔一生，逆着光那个正不亦乐乎进食的身影与他这五年不停梦中出现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那些触手不及的泡沫光影，随着梦境逐渐飘向了远方。
唯独真实，真情实感。
乔一生也是吃饱喝足后才反应过来她居然真的与喻一城和平共处地吃了一顿午饭，果然是饿至混沌，脑子在极度饥饿情况下会发生一定的信息误差。
“你听过一句话吗？”喻一城率先打破了他们俩的平静。
“什么话？”
“爱与和平不可能共处，有爱就没有和平。有得只能是和平与钝感力，爱与心绞痛。”喻一城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一句不符合身份的话，他一向高高在上漠然冰冷，也只有面对乔一生，他才像个正常普通的男人。
乔一生莫名觉得心绞痛了一下，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色内厉荏得是她，任性胡闹的是她，恨可以让人刀枪不入，如今天的杀人少年，而爱只能让人脆弱敏感，所以如同仅仅听到一句喻一城不合身份的言语，她就觉得心疼难过。
“爸爸……”她握紧拳头，欲言又止。
喻一城难得紧张起来，每一次乔一生这样叫他时他就知道他又会做出很多无底线的事情来。他抗拒不了她，就像沙漠抗拒不了水源，鲜花抗拒不了泥土，黑暗也抗拒不了光明的到来。
“我……”
乔一生刚开口，喻一城兜里的电话便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这响声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击中乔一生，让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又犯了浑，她马上闭紧了嘴。
喻一城暗骂了一句，接起电话的语气相当发指眦裂：“喂？”
“一城……我是婉婷。”电话那头传来他名义上未婚妻的声音，“今天下午爸爸叫我俩回家一起吃个饭，奶奶想见见你。”
“知道了！”喻一城不耐烦地挂断电话，抬起头就见乔一生又恢复她之前戏谑的模样，嘲讽地挑着眉说：“喻队可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外面彩旗飘飘，家里正宫不倒。”
“乔一生。”喻一城知道他俩再说下去准会吵起来，他端起餐盘准备离开，走之前他语气低沉的说了一句：“五年前你如果不走，你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乔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