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待皇宫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去时，马车上只有穆菡羽、韩连珠和穆秋凝三人，此时回府多了提前进宫办事的穆振海。
明明是一家人，可坐在一起却是出了奇的诡异。
穆振海身为威震四军的将军，身上总会有意无意的带着一丝威严，在众人面前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也就是对着最宠爱的穆秋凝才会露出一些微笑。
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小女儿穆菡羽，他更是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今天的宴会，他都未必记得自己还有个二女儿。
穆菡羽自是感受到了车厢内凝固的空气，可是她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
马车停在穆府，穆菡羽头一个就下了车去，也不理会身后众人，径直向自己小院走去。
“穆菡羽，你给我站住。”
穆振海看着只顾着自己往前走的穆菡羽，怒喝出声。
穆秋凝见自己的父亲已经有生气的征兆，自然不敢出声。
内心却颇为高兴，只要穆菡羽吃瘪，她就顺心。
穆菡羽停下脚步，转身静静的看着穆振海，一言不发。
“哼”
穆振海冷哼一声，鼻孔高扬，拂袖去了大厅。
穆菡羽无奈，只能跟着一起，还未走近，就听穆振海背对着她呵斥道：“跪下。”
穆菡羽怔怔的收住就要跨门坎的脚，抬眼看向这个多年来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
她挺直脊背，死死咬着下唇。
“我让你跪下。”
穆振海转过身，见穆菡羽竟然不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眉毛一竖，一张脸气得通红。
穆菡羽毫不在意穆振海的脸色，抬起她刚刚收回的脚继续走进大厅，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仿佛穆振海怒斥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我叫你跪下，你是没听见还是聋了，你将我的话当什么了。”
穆振海抑制不住怒火的一掌拍向身侧的檀木桌，穆秋凝就算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在一旁看戏，也不由的被穆振海这样的举动而吓的不敢多言一句。
穆菡羽站起身，目光坦然的看着穆振海。
“父亲大人，女儿那里做的不好，为何要跪？”
穆菡羽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这个便宜父亲，一双冷眸里，没有半点惧意。
“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谁允许你去赴宴的，身为大家闺秀，竟然不知廉耻的在众人面前卖弄你的风姿，你还敢说你没有错？”
“砰——”
穆振海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向穆菡羽。
穆秋凝吓得身子一缩，躲到韩连珠怀里，生怕殃及了自己。
穆菡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小姐！”
柳梅一个飞身，挡在了穆菡羽前面。
茶杯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额头上，腥红的液体瞬间迸射而出。
柳梅受伤，穆菡羽波澜不惊的眼睛覆了一层寒霜。
穆菡羽一把将受了伤的柳梅拉到自己的身后，一双眼睛自始自终都不曾从穆振海的身上移开半分。
“爹爹既然如此是非不分，那女儿可要好好掰扯掰扯了。”
穆菡羽嘴角含笑的逼近穆振海，直至他的跟前才停下脚步。
“首先我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就算我母亲不在了，嫡女依然是我。若是我都没有资格去参加皇宫宴会，那一个庶出小姐又有什么资格。”
说到这里，穆菡羽瞟了一眼缩在一旁的穆秋凝。
“其次，若说到不顾廉耻，二姐主动在皇上和众人面前衣着暴露的献舞，那二姐也应该和我一同受罚才是。”
穆秋凝听到自己要与穆菡羽一起受罚，怕穆振海会听去穆菡羽的话，焦急的看着穆振海：“爹……”
“再者，女儿本无意在皇上面前博彩，但皇上金口已开，指明要我献艺，若是女儿拒绝，这就相当于是抗旨，我相信爹爹比我更清楚抗旨的后果是什么吧。”
穆振海的眉头紧锁，目光凝滞，看着眼前镇定自若还头头是道跟自己讲理的女儿，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穿她的心思。
“小姐。”
柳梅一手用帕子捂着额头，声线颤抖，轻轻叫了一声穆菡羽，怕穆菡羽说出这样的话会激怒老爷，怕穆菡羽会被处罚的更重。
穆菡羽并未理会柳梅，也不等穆振海是否还有话要说，直接拉过柳梅往厅外走去，穆振海也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任由穆菡羽离开，穆秋凝见自己的爹爹都不言语，也不能拦住穆菡羽，只能站在一旁恨的直跺脚，目光死死的盯着穆菡羽的背影。
走出正厅后，穆菡羽就放开了拉着柳梅的手，一言不发的快步往自己所住的庭院走去。柳梅只能小跑着跟在穆菡羽的身后，看着穆菡羽面沉如水的脸色，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柳梅觉得现在的小姐比老爷还让人感到害怕，自从那次大小姐带人来毒打小姐后，感觉小姐整个人都变了，比起以前，现在的小姐让人常常感到一股的寒意，虽然现在的小姐依然对自己很好，但总是让人害怕，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柳梅心里想着事，脚步自然也就慢了下来。穆菡羽察觉到柳梅慢下来的步伐，不再快步前进，柳梅回过意识来，见小姐在等自己，匆忙的跑上前跟上。
柳梅跟着穆菡羽走近卧房。
“坐下。”
“小姐，奴婢站着就好。”
柳梅一时不知道小姐的意思，顺口的拒绝了小姐的话，但看见穆菡羽随意看过来的眼神，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
穆菡羽从梳妆台上拿出凝脂膏，从里刮了一点出来作势就要往青竹受伤的地方抹去。
柳梅看着穆菡羽的动作，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惶恐的看着穆菡羽。
“小姐，奴婢自己来就好了。女婢皮糙肉厚的，用不着这么好的凝脂膏，过几天这伤自然也就好了，这，这药还是小姐自己留着吧。”
穆菡羽保持着要帮她涂抹伤口的姿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梅。
柳梅被穆菡羽这样看着，心里愈发的惶恐，最后拗不过自家小姐，只能任由小姐帮自己处理额头上的伤。
“小姐，有什么事是需要奴婢做的吗？”
处理完伤口后，柳梅见穆菡羽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先打破了沉静。
“柳梅，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自夫人去世后，奴婢就一直跟着小姐了。”
柳梅虽然不知道穆菡羽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竟已经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你是否后悔跟着我。”
穆菡羽清冷无波澜的话语逐字逐句的敲打在柳梅的心口，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穆菡羽话中的意思，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跪下身，哭着说道：
“小姐，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心甘情愿跟着小姐的，当年若不是小姐，奴婢早已横尸野外，何来悔恨之说。若是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好，小姐就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改，只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柳梅说完话，朝着穆菡羽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边磕边哭着说“不要赶奴婢走”之类的话。
也不见穆菡羽有任何阻拦柳梅磕头的举动。
“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听穆菡羽这样说，柳梅才停下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穆菡羽看见清楚才处理过的额头因刚刚的磕头又有了流血的痕迹，略微皱了皱眉。
柳梅见小姐皱起的眉头，以为是不喜自己这样脏乱的样子，急忙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柳梅，既然你已经跟随我这么久，自然也是知道我的处境。而如今若不想再过回以前的日子，我们就要懂得反击，而我身边也是需要有能力的人才行。”
柳梅怎会不懂穆菡羽话中的意思，深怕小姐不要了自己，急急的开口：
“奴婢会一直跟随着小姐，绝不会拖小姐的后腿，若小姐需要有能力的人，奴婢会让自己变得坚强，小姐，就让奴婢一直跟着小姐吧。”
穆菡羽看着跟随自己多年，又忠心护着自己的柳梅，再硬的心肠也会有软化的一刻，穆菡羽拉起跪在地上的柳梅。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将你送走，可你若是想留在我身边，你就要学会坚强，若要再让我看见你随意被他人欺负，我随时都可以将你送走。”
“是，小姐。”
柳梅应声答道，虽然穆菡羽的话语强硬，但柳梅知道小姐是为自己好，见小姐这样的为自己着想，心里的喜悦也就表现在了面上。
穆菡羽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柔的拭去柳梅额头上流出的血迹。
“小姐，脏，奴婢自己来就好。”
说罢，柳梅就欲伸手去拿穆菡羽手上的丝帕。
穆菡羽微扬手，制止了柳梅想要拿丝帕的举动。柳梅也不敢乱动，只好站在那任小姐替自己处理。
清晨的阳光虽是暖人，但时不时吹来的风还是让人感到些许的寒意。
“柳梅，拿上一些首饰，我们出府一趟。”
“好的，小姐。”
这些天的侍奉，柳梅也已经摸透了自家小姐的脾性，小姐说的话你只管应承就是，不需要，也不能多问，只要知道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这一点就够了。所以现在，不管穆菡羽说什么，吩咐什么，柳梅只管照做。
“卖冰糖葫芦咯——”“姑娘，上好的胭脂水粉，您瞧瞧。”“卖包子咯，香喷喷的包子。”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是穆菡羽自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府走到大街上看到这样繁华的街景。
穆菡羽在一家当铺前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店铺的名字——顺耀当铺，才提裙走了进去。
“柳梅。”
柳梅在穆菡羽的示意下把首饰交给柜台的掌柜，让他鉴定鉴定给估个价。
只见那掌柜的将首饰都挨个的看了个便，随后举起了一只手说道：
“五千两。”
“五万两。”
穆菡羽脱口而出，直接把价格往高了的说。
“五千五百两。小姐，这已经是最高价了，真的不能再高了。”
掌柜看似无奈的不得已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加了一点，深怕穆菡羽还会提高价格，就急急的补充说了后面的那句话。
而穆菡羽什么也没说，让柳梅拿好首饰就朝门外走去。掌柜见她要走，急忙跑出来拦住了她。
“等等，小姐，您看要不这样，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容我去问问我们这管事的，若是他同意，我就立马帮你典当，您看这成吗？”
“五万五千两。”
掌柜的见穆菡羽又提高了价钱，在原地怔愣了会儿，转身往柜台后面走去。
其实在掌柜第一眼看见穆菡羽带来的首饰时，就看出它们上好的材质，但是作为一名生意人，自然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能以最少的钱赚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连珠虽然还只是姨娘，但自从穆菡羽的娘去世后，她就一直掌管着将军府的内事，韩连珠借此经常克扣，有时甚至直接漏发穆菡羽的月银，实在是万不得已了，穆菡羽才将她娘的嫁妆拿出来典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