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刺心
点点头，孟晴就是要做出顾婉华的味道，让后让孟自怀食髓知味，难以忘怀，那么柳氏自然也难泛起什么波浪了。
孟自怀这个人，虽然偶尔贪图新鲜，但却最是恋旧。
听沈妈这么支持，孟晴脑中长期以来紧绷的弦松了一下，但是马上又紧紧绷起，暴风骤雨尚未来袭，她需要做好准备。
“沈妈，我需要一些东西，请你帮我去铺子挑四五条带鱼来，要鲜活的，记得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一小指宽便可。”孟晴重新站到案板前面，她闭上眼睛，深深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这里有娘亲熟悉的味道啊！
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开始开动了。
看着孟晴妙手翻飞，沈妈哎了一声，便忙乎去了，夫人不在了，能保护小姐的只有她了。
孟晴这次要做的便是方才柳氏端上的酥骨带鱼，开始之前她回忆了一下刚才柳氏的带鱼，鲜甜确实足了，可比起顾婉华的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之前她从来都是吃，自己并未亲自做过，一时间怎么开头也有些犹豫。
“柳氏的带鱼中用了这些料。”她拧着眉头回忆，一边细细回味舌尖余味，一边挑出需要的作料，过了一会儿，案台上便摆好了许多码地齐齐的碟子，分别放着干葱、蒜瓣、老姜、八角茴香、辣椒、花椒、虾油、豉油汁、耗油、豆瓣酱。
干葱与蒜子都是拍扁了切碎了的，老姜切丝，辣椒亦是剁成碎末。
做好了这些之后，沈***带鱼也拿了来，大约是这带鱼难抓，沈妈袖口皆是水渍，提着一只网编袋子，看起来甚是狼狈。“小姐啊，我沈妈这回可是舍命陪君子咯，你不晓得这些鱼是那么狡猾，大约是知道要被吃了，那翻腾劲儿。”
知道她是打趣逗自己开心，孟晴抿唇一笑，将袖子往上一提，露出两支雪白如藕的胳膊，从网袋中捉出一条带鱼，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带鱼还是鲜活，犹自挣扎，孟晴手起刀落，将其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清水中洗净，捞出便是开膛破肚一顿斩。
很快这条带鱼便成为了均匀的鱼段，被平放在一只白色的大盘子中，其余几条亦皆是如此命运。
“沈妈，白醋。”
孟晴回忆起顾婉华从前手法，竟然丝毫不觉吃力，暗叹这重活了一会记忆力怎地亦是长进了。
将带鱼用白醋撒过一边去腥，大约等了一会儿，俯下身嗅了嗅估摸着是好了，孟晴将带鱼块捞出，放好。
“小姐，这腌料没有啊。”这道酥骨带鱼沈妈见顾婉华做过，知道大概步骤，要做好这菜如今不过是个开头，小姐能行吗？不过很快她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孟晴略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便自信满满地开始调配起来，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放作料毫不含糊，似乎本就该那么做。什么叫做胸中有丘壑，山岳自然成，大抵便是如此吧。
“小姐，这菜今日约莫成不了的，咱们不如先去用饭？”见孟晴一门心思做菜，肚子饿了也不觉地，沈妈心疼她身体，便软声劝道。
孟晴见一时半会儿酥骨带鱼确实是成不了，便也应了，收拾好材料，将腌着的带鱼放入竹碗橱柜子里仔细收好，出了厨房。
一边走她一边交代沈妈：“沈妈，往后这厨房柳氏是断不可来的，交代那些丫头注意着些，就说我说的。”
忙了半晌，此时已是夕阳斜照，落日西垂，孟晴胡乱吃了一些东西便回到孟宅后院，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抬头便显出异色：“小姐。”她口中聂聂，神色不安。
孟晴低头看，方才察觉刚做菜做地兴起竟然忘记了整理衣衫，此时素色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白玉一般的胳膊，让人看了怪去，她忙将袖口顺下，摆正脸色，直径去了东隔间书房，按照往常的习惯，晚膳前孟自怀一般都在那里休息。
刚要敲门，屋中却传来声响。
“云娘，你这是做什么！”是孟自怀的声音，语调高昂，似有不悦。
孟晴即刻顿下脚步，贴门静静而立，细听。
怎么，闹矛盾了？她唇角翘起，心中猜测。
“你嚷嚷什么。”是柳氏的声音，带着一丝娇憨。“可是菜色不满意，令孟郎你不悦？”
孟自怀解释：“我是看到晴儿不开心，提点你几句，你却摆脸色给玲珑看，这叫怎么事情。”原来孟晴甩脸子后柳氏无处发泄，便朝着玲珑泄愤，将玲珑一番训斥，逐走了。
“你头一天认识我？明知道我身子不爽利，偏生要提顾氏来压我，我晓得，你是忘不了她，婉华婉华！怎么了，我不能使唤一个丫鬟么？”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娘，婉华刚刚过世，你要给晴儿时间。”孟自怀好脾气，换做有些自大的，或许早就暴怒了。
柳氏一嗟，气势依旧：““行了，你这话都说了能有八百遍了，我记得顾氏活着的时候你说给我名分，等三年盼三年，却好似泥牛入海。永州那么远，为着你那点子承诺我盼了多久，你定是忘了我那时艰难，逢年节不过差人来封信，说些客气话，还有……那些礼物，都是积年不用的破落货，什么读书人，什么礼义廉耻，什么……”
“好了！”见她越说越气，孟自怀也沉不住气了，怒喝：“你要怎样，你要怎样！”
大约被吓到，柳氏好一会儿不说话，过了一会，大约孟自怀神色不那么吓人，才听柳氏继续：“自怀，我不过是一时气恼，你晓得那菜我都是真心实意做的，你看，你看，手都泡伤了，做菜啊，最是伤皮肤了……”
柳氏的声音渐渐软下去，随即传来闻之酥麻的娇喘声，孟晴控制住冲进去的冲动，咬牙切齿：“Jian夫********原来，并不只是戏台缘分，原来，早在多年前……
屋内的热浪似乎要燃烧到外面，孟晴气地浑身发抖，突然她飞快转过身子跑离后院，冲进厨房，将腌制到了一半的带鱼连盘掀翻，厌恶地不想再看一眼。
“那种东西，我为何要……我为何要……”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孟晴随即蹲地嚎啕大哭。
背后，一双手粗糙而苍老的手将翻落的带鱼一块一块拾起，“活着，便是求人生中色与味，品世间上苦与甜，孩子……这么早就放弃，你甘心？”
孟晴回头看，泪眼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她颤声道：“王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