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树之恋

橘子树之恋连载中

橘子树之恋

标签:都市,言情,穿越来源:奇热作者:豆浆粉就主角:

《橘子树之恋》是豆浆粉就创作的都市类小说,情节精妙绝伦,扣人心弦,值得一看。《橘子树之恋》精彩节选:下界来探望橘子树,知道橘子树只结果不开花后,便说道:连山上那些不结果的野树都年年开花显摆自己,橘子树如此德高望重,才高志广,怎能让它默默无闻呢?必须让它也先开花后结果,用自己的色彩昭显天下。从此,...

精彩章节试读:

1

两天后,小聪忽然跑来告诉我和小快,国庆假期就要结束了,得赶回县里去上课,爸爸已经骑车回来接她了,她马上就得走。然后,她把自己的口琴放在我床边,说:心亮哥,我的宝贝就交给你保管,你一个人要是闲得慌,就吹口琴吧。

小快笑道:有我嘞,他闲不了。

姐姐,心亮哥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呀。小聪顽皮地说。

呸,小快不高兴了,喂,我是替我自己照顾他,不是替你。没有你,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行了行了,没人跟你抢。小聪笑起来,真是的,他还不是我的姐夫呢;要真是的,还不知道你怎么吃了我!

臭丫头,我把你!小快跳过去就要揪小聪。小聪哈哈大笑地跑了。不久,门外就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小聪,正和小快打着招呼:再见了。

不想见,赶快走吧,别回来!小快没好气地回答。

小聪走了,小快也匆匆地去了田间。现在正是稻田除稗子等杂草的时候,眼看秧苗就要抽穗了,这也是农村最忙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不敢懈怠,起早贪黑地干,连小快也不例外。我整天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的脑子像过电影一样,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所经所历,感到自己一会儿像陷进了劳改场,一会儿像升入了安乐窝,炼狱生活是有的,但幸运总是大于不幸。与此同时,脑子里又交替闪现着小快、小聪的身影,她们是那样善良和友好,又那样美丽和单纯,想起自己命运乖蹇,没有什么本领,也没有什么能力,不知今后如何报答她们,心里又难免十分失落,时时产生歉疚之心。身子骨躺酸了,我就爬起来,坐在门口,看小快借来的小说。一旦沉醉其中,倒也忘乎所以。

好在小快每天都早早地回家做午饭、做晚饭。这样,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了,见到她,我的心情总是出奇地好,像阴暗的角落里照进了一缕阳光。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小快的精力却明显在口琴上。每天晚上,我看书,她就吹口琴,甚至当她睡在二婶家里时,还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口琴声,这让她的父母都感到吃惊。小快从小就对这东西不感兴趣,怎么突然爱好起这个东西来了呢?

然而,小快天生不是吹口琴的料儿,她不懂音律、音阶,也不知道怎样提气缩气,吹得不知道是什么名堂,除了呜哇呜哇地响,没有什么曲调和旋律。直到有一天,小快突然把口琴摔了,一个人默默流泪,我才知道真相。

那是一个中午,小快做着午饭,利用空闲的时间胡乱吹了一气,丝毫没有进步,一赌气,把口琴扔在灶台前。我刚好走到厨房,准备为她烧火,发现了这一幕。

我假装不知道是她扔的,说:小快,口琴怎么掉到地上了?

小快擦了一下眼睛,说:不是掉的,是我摔的。又厉声说:它活该,谁让它不听话了

那你怎么又流起泪了?

熏的,烟熏的。小快不好意思起来。

我低头笑,没有吱声。

心亮哥,你说我为什么就不是吹口琴的料儿呢?小快可怜巴巴地问。

不是那块料儿,就别吹呗,做你最是那块料儿的事。我安慰道。

可是,为什么小聪吹得那么好?她有许多地方都比我强!是不是我真的比她笨?小快急切地问。

论吹琴,你是比不上她,我为灶膛里塞了一把柴,可是,论做饭、论干活,她却比不上你呀。还是那句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为什么要学一些为难自己的东西呢?

我知道你爱听口琴,每次小聪吹口琴,你都听得痴痴呆呆的,一句话不说,连眼睛都一动不动的。每次看到这个情景,我都恨我不争气!小快翘起了嘴巴,泪眼朦胧地说,我就是想让你也听听我吹的口琴,让你也着迷一回;我还想让小聪知道,离开了她,你照样也能听到口琴声。

我明白了小快的意思后,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她,心里热乎乎的,便道:小快妹妹,谢谢你这样关照我。你完全不必这样,我是喜欢听口琴;可我还喜欢听其他的呀。

都有什么?小快高兴起来。

比如,流行歌曲、戏剧什么的。

花鼓戏呢?我爷爷活的时候,可爱唱花鼓戏呐,是从豫南老家带来的,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每次高兴的时候,爷爷就唱,可好听啦。爷爷还教过我,我也会唱几段。小快嘻嘻地笑了。

那你唱一段我听听?

好吧,小快清清了嗓子,低声唱道:清早起、打开那个后院门呀,有喜鹊、空中叫一声,小奴心一惊:莫不是有贵客呀,到呀到来临

这个曲调,我再也熟悉不过了,是豫南花鼓戏中《雷打薛光耀》中的唱词。我说:从前,有一个地痞无赖,叫薛光耀,他赌博输了钱,就想轼兄逼嫂,独吞家产,还想把侄女儿翠莲强卖抵债。他作恶多端,终于被老天爷打雷劈死。你唱的那支歌呀,就是薛翠莲唱的。

真的,你也会唱花鼓戏?

会一点儿。

那你也唱一段吧。

那我唱个《十杯酒》吧,我说,然后张口就唱:一杯子酒来是新春,朱洪武(那个)放牛坐南京,领兵元帅胡大海,一统(那个)天下刘伯温。二杯子酒来龙抬头,哪吒(那个)闹海闯龙宫,打死龙王三太子,老龙王(那个)发水淹城楼

不错,我爷爷也唱过这一段,他经常一边喝酒一边唱,是这个调儿!还有什么《十爱》《十恨》《十想》什么的呢。赶明儿,你好好教教我,我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我哈哈大笑:小快,你想从我这里买去,又倒手卖给我?

心亮哥,你别笑,我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嘛,就想让你高兴高兴。你到我家来养病,我可高兴啦,我怕你受不了孤单,又逃跑了。

怎么会呢,小快妹。是你和王叔救下了我,还让我吃住在家里。你们一家人就是我的恩人啦,我还没有报答,怎么能不辞而别呢?其实,你们不在家里的时候,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可充实了,一点都不孤单。看着你给我借来的小说,沉醉在作家为我们描绘的五彩世界里,听书中的人物对话,是一种享受。品品嘴巴,余味未尽,你们就收工了。

真是这样吗?那我有一个要求,你得答应。

说吧。

就是,把口琴收起来,还给小聪她妈,也就是我二婶。

收嘛,反正我跟你一样,也不会吹。

还有,也不准你再想小聪。

她我犯糊涂了。

就是不准你想!小快大声说,人家明年就考大学了,考上了,你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考不上,她也会接我二叔的班,在县里工作,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个土老冒!

想偏了、想偏了,我禁不住笑起来,小快,我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小妹看待,我就是想她,也是希望她好。

嗯,这不差不多!今天上午,我给你炒鸡蛋吃。小快拾起口琴,欢天喜地往堂屋里跑去。

2

晚上,我趴在堂屋里的方桌上读小说。小快忙完了她的家务,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坐在我的对面,两只手掌垫在桌子上,下巴颏压在手背上,痴痴地看着我读书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

笑什么?我抬起头问。

别问,读你的呗。

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近距离坐在我对面,用乌黑的大眼珠盯着我,我还能安心读下去吗?我塑性把书合起来。

我真的有那么美丽可爱吗?小快坐得端正了。

当然,要是画上一张美人图出来,一定会把西施、貂婵、王昭君比下去,夺得头牌。

小快忽然起身,到她父母的房间里忙了一阵儿,掏出一卷纸和一支铅笔,一齐放到我面前,然后又坐回对面:那就画呗。

说画就画呢?我只好摊开一张纸,握起铅笔,仔细看着小快的脸,看了很久很久。这是一张黄里透白的脸,一张细嫰光溜的脸,虽然皮肤微微显得有些粗糙,两弯细眉下的一双水汪汪的活眼珠,不断转动着,又显得整张脸是那么生动活泼。小快一动不动地让我看,直到她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我才低下头,在纸上认真地画了一副脸蛋,又照着她的样子,添上眉毛、眼睛、嘴巴。然而画技有限,同原型对比了一下,似像不像的,不觉笑出声来。

怎么样啊?小快够出脑袋看了看,这是我吗?我的脸有这么圆吗?让我再看看。

稍等片刻,我继续添笔,荷花虽好,还要绿叶扶持。你的小脸蛋就好比那白里间红的一朵莲花,虽然夺人眼球,芳香无比,托在手上却显得有些单调孤僻;要是连荷叶一起托在手上,那才是真正的一朵莲花,有红有绿,色彩分明,线条清晰。你的小脸蛋固然好像,如果没有一头秀发想衬托,也会失之整体,缺乏陪衬,没有立体感。你的秀发,就如同那托起莲花的绿叶。

小快嘻嘻地笑着,用双手捋了捋自己的披肩发。

我又在纸上忙了一阵,添上头发,让小快来看。小快站在我身子,说这副画画得真好。然后喊母亲:妈,你看心亮哥画的画儿,像不像我?

正在纳布鞋的小快妈便站起来,过来看了一眼画儿,又看了一眼小快,笑了,还微微摇了一下头。

这就是我吗?收藏了!将来呀,我要把它贴在我的床头上。小快接过画儿,显得异常兴奋,可是,你说小聪是小小嘴巴大眼眶,我的眼睛怎么也这么大、嘴巴怎么也这样小呢?

你呀,也是小嘴巴大眼眶,不比小聪长得差。

小快抿着嘴巴,没有说什么,心里一定比吃蜜还甜。不过,你还说过,小聪聪明秀丽有文化,是不是我就是不聪明、不秀丽、没文化呢?小快还是有只疙瘩。

你当然聪明,不聪明会做这么好的饭、纳这么好的布鞋、织这么好的鞋垫吗?

那我有小聪秀丽吗?

有。秀丽,就是清秀、美丽的意思。你的漂亮,你的模样,哪一点不秀丽呢?

那文化呢?小快忧郁地问。

文化?如果文化是指学历,你的确没有小聪高,但人的文化不仅是指学历,也指人的文化素质和内涵。

我恨我爸,他为什么不让我读高中?

小快妈接口说:哪能怪你爸,是你自己不愿意读的。

他又是打我,逼我去读,我能不去吗?小快回嘴道。

小快,别着急,初中文化也不简单。你读过《半夜鸡叫》吗?高玉宝都没有进学堂门呢,不也写出了作品吗?

真的吗?我就是不服小聪,除了嘴里比我多说几个词儿,其他未必能赶得上我呢。

就是嘛。

小快又看了看墙上贴的年画,指着上面的一幅《日出扶桑图》说:心亮哥,你的画儿还缺一首诗呀。你瞧,那幅画儿上就有诗。

我接回画儿,想起了上回给她写的藏头诗,便转转眼珠,稍加修改,写在画儿空白处:

王家有女初长长,

小小年纪心善良;

快乐调皮肯帮人,

好比红娘热心肠。

藏头诗!小快笑起来,坐回对面问:心亮哥,你猜我会不会作藏头诗?

你这么一个快乐调皮肯帮人的小姑娘,聪明又有志气,肯定会的。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你们作得好。小快从纸卷儿中抽出一张,摊在桌子上,给我提提意见吧。

你也作诗啦?我问,低头一看,真就是一首藏头诗,便小声念起来:

金家小子真没治,

心高命薄不成器;

亮起明灯又如何,

坏了眼睛坏身体。

骂我呢?我笑起来。

不准生气!小快一直盯着我的脸,上回你和小聪都作了藏头诗,就我没有作。我不服气,就天天晚上读你们的藏头诗,读得多了,照葫芦画瓢,就写出来了。嘻嘻,不是现在写的,你可不要生气哦。

没有生气,我是想夸你写得好。小快,你真的不比我们差,可见你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可塑性很强的。

真的?是真心话吗?小快又高兴起来。

是真心话。不过,看了你的藏头诗,你好像反对我晚上读书是吗?

这个,我是跟在小聪斗气呢,谁让她那么奉承你。我也不是真正反对你晚上读书,而是反对你成天这么抱着书读,有点儿不务正业。

可你就忍心我把十年寒窗学到的一肚子文化都烂成肥料,甘心我天天和那些没读书的农民一起过艰苦贫穷的日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有文化当然是好事,如果你考上了大学,成了文化人,可以当教授、做文人,钻究学问,成为国家栋梁之才,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你没有考上呀,只能当农民,只能给人打工挣钱,再幻想着做学问就不现实了。其实,当农民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你在土地上做文章,人家一亩地收一千斤稻谷,你收两千斤;人家一片山赚一千钱,你的一片山赚两千,甚至三千、四千;人家一辈子只能住三间瓦屋,而你却住上了三层洋楼,那就证明你的文化没有白学。你为什么不这样想想呢?

小快,你怎么跟我妈一样的口吻啦?她就是这么成天跟我唠叨的。我笑起来。

真的?你妈也是这个意思?反对你不务正业?

你们的意思我都懂,可是你让我怎样才能混得比人强呢?我有什么能耐呢?我现在是一个剃山佬,还受大字不识一个的刘有仁刘老板的管束,他还天天逼我们、克扣我们,自己却去赌钱。我连这样的人都不如,还怎么比其他人强呢?

你也可以当老板呀,当一个有志气的老板,把刘有仁比下去。

嗯,这个想法倒是值得我考虑。我笑起来。

好,未来的金老板!小快也笑起来。

3

一晃许多天过去了,我的病情早已康复,腿上的伤也基本好转了,不再瘸着腿走路,脸蛋也养得白白胖胖,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稻田里也似乎不那么忙了,农民们都微笑地松了口气,忙着收拾稻场和粮仓。这时,我忽然想念起工棚来了。多日没有去山上干活了,那里的情况会怎么样呢?

这天早上,我起床收拾完毕,门外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紧接着小快也跑进了家里,去父母的房间里打扮了一番,出门后,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双手还在不停地擦着脸。

心亮哥,我去了一趟镇里,好久都没有去了,买了几样东西,你猜猜是什么?小快说。

那还用问,一定是珍珠霜啰。我嗅嗅鼻子,笑起来。

嗯,我们村里的小卖部根本不卖这个东西,所以早上我就骑车去了镇里一趟,还给你买了一包男用护肤霜呢。

我也有吗?我惊喜地叫起来。

天儿说凉就凉了,皮肤容易粗糙的。小快把护肤霜递给我,口已替你剪开了,快抹抹吧。

我当着小快的面,挤出一点儿抹在脸上和手上,说:行了吗?

真抠门!小快笑起来,哎,今天我闲得没事,你想去哪里?我们村子周边大着呢,吃了饭,我带你转一转?

我想去山上。

好咧,正好我想找刘有仁要菜钱,好久都不见他了。

饭后,小快依然骑着那辆陈旧的二六式永久自行车,我跟在后面,上了公路时,小快才让我骑上去。我手扶后架,一蹬腿就跨上去了。小快却把摇摇晃晃的车子停下来,连声说: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坐,你只能侧面坐。

为什么,这样坐不是很方便吗?我不解。

如果我俩是男人,是可以这样坐的。我是女孩,你这样坐,万一我急刹车,你就会一把抱住我,成什么样子了呢?小快还插封建。

哦,你怕我碰到你是吗?我笑起来。

对,你是男人,不能碰我,而我是可以碰到你的。小快严肃地说。

这样不公平。我说。

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小快等我重新坐好,一蹬车子朝前跑去,谁让你是男的呢?

到了山底下,不能再载人了。我们同时下了车,推着车走山路。去山上拉木柴的手扶拖拉机,把山路轧成两道深深的泥沟。走近工棚时,自行车的两轮和我们的双脚上都粘着厚厚的黄泥土。可是,到了工棚前面一看,草棚已经有些倾斜了,草棚前面的空场地上冒出了浅浅的新草芽儿。见到这种情景,我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剃山佬们全搬走了!

我的衣服和鞋呢?我有点儿紧张。

那还用问,一定是让他们给卷走了。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要回来。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正在这时,从草棚里钻出一个人来,我一看,认识,是一位四川籍的剃山佬,曾来过我们草棚。我打了声招呼,问:干什么呀?

看看棚子里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没有,四川佬眯着眼睛笑,谁知,比狗舔的还干净。

他们都搬到哪里去了呢?

四川佬抬手朝远方一指:刘有仁他们又在那里包了一大片山,都剃好多天了。

我和小快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小快说:没想到白来了。

也不算白来,我想起了那棵橘子树,去看看橘子吧,想死它了。

嗯,正好我的嘴巴也馋了呢。

还是给它们准备一点儿悼词吧。没准儿树上的橘子全让他们给糟塌了,一颗不剩呢。

我们跨过河沟,上了那道斜坡,去了那片洼地。那棵橘子树,蓊蓊葱葱的还在,可是尖着眼睛朝树叶间搜寻,果真一个橘子也没有剩下来。

对不起啊,橘子树。我来晚了,见不到你的儿女了。我轻轻地说。

我替橘子树回答你:没关系,儿女走大了,都会远走高飞的,想留也留不住的。明年早点来啊。小快抿着嘴巴笑。

它是我第一个见到的橘子树,你知道我多么喜欢它吗?我说。

你还没见过橘子花吧?要是见了,更喜欢它了。小快说。

只能等到明年春天了。

那你知道橘子为什么开花吗?小快突然提出这个有点儿可笑的问题。

这个还不简单?所有植物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嘛。

不,你听说了吗,心亮哥?橘子树最先是不开花的。小快正儿八百地说。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了。

小快抿了抿嘴巴,慢慢讲道:我从小就听说了,橘子树最初只结果,不开花。你知道,橘果全身都是宝,橘皮、橘络、橘红、橘叶和橘核都能治病,橘肉不仅营养丰富,也可以美容,还可以减肥,作用可大啦。可是,橘皮是青色的,和树叶是一样的颜色,不易被人觉察;直到秋后才发黄,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就像一个人有天大的能力却默默无闻一样。有一年,王母娘娘为了减肥,听了太上老君的介绍,派弼马瘟孙悟空下界摘了一些橘子送上天,一连吃了七七四十九天,果然把体重减了下来。王母娘娘大为赞赏,专程下界来探望橘子树,知道橘子树只结果不开花后,便说道:连山上那些不结果的野树都年年开花显摆自己,橘子树如此德高望重,才高志广,怎能让它默默无闻呢?必须让它也先开花后结果,用自己的色彩昭显天下。

从此,橘子树都要在春天开花,开的是一朵朵小白花,因为白花显眼,老远就能看见,等于是给橘子树做了广告宣传。老百姓看见橘子开花了,就知道自己一旦生病,就有救了,都欢欣鼓舞起来。

哇,普普通通的橘子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经历呢?我笑起来,闻所未闻。

还不止这些呢。你知道橘子花为什么是香的吗?

植物的花,大都是香的呀。我回答。

不,橘子花最初不是香的,它最初是用来给橘子树扬名的,因为花儿没有与树根相连通,所以就没有生命,没有灵气,也不会发出香气。有一年,有一对恋人私奔,被家里的人发现了,四处追赶他们。他们东躲西藏,在山里跑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逃到橘子树下,再也跑不动了。这时,追赶他们的人越来越近了,眼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男的说:我们不能全死在这里,要死就死我一个人吧,能活一个就活一个。我死了,你就说自己是上了我的花言巧语的当,现在非常后悔,这样你的家族才有可能原谅你。咱们今生无缘,就等下一辈子再说吧。说完,一头撞死在橘子树上。女的一见,痛不欲生,也喊了一声等等我,也一头撞死橘子树下。

当时,正是春季开花的季节,橘子树上的花朵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深受感动,花蕊里便滴出泪水来。橘子花从此和树根通了灵气,风一吹,发出淡淡的清香,那是橘子花在祭奠那对恋人的亡灵呢。

你的故事不仅具有传奇性,也富于感情色彩。我吧叽了一下嘴巴,觉得余味无穷,我回去后,一定把它记录下来。

心亮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闻到花香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这里又有一个传奇故事吗?

嗯。据说,因为有了这个故事,橘子花就成了检验夫妻感情的最好武器。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如果春天站在橘子花下,就会闻到清香的气息;一对虚情假意的恋人站在橘子花下,就什么也闻不着。

好啊,等明天春天,我一定再来到这棵橘子下,闻闻橘子花香不香。

不过,你一个人是很难闻到那种淡淡的清香气的,必须两个人。

那就太遗憾了。要是有相机的话,我一定要在这棵充满灵性和橘子花下留一张影,永远保存起来。

我给你请照相师傅吧,小快说,有个照相的师傅告诉我,我想到哪里去照相,他都可以一直跟着。

那你也在橘子花下留个影吧。

嗯。

然后我们再合个影,你站这里,我站那里。我指了指树的周围说。

好吧,我们一言为定。

那,要是我们俩站在橘子花下,它还香不香呢?我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小快却瞥了我一眼,脸上突然飞起一道红霞,抿了抿嘴巴,跑到橘子树的另一面去了。

4

小快仰着脑袋,一双眼珠朝树冠里转来转去,终于有了发现:呀,心亮哥,树顶上还有一颗大橘子呢,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我立即跑了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颗橘子藏在树冠上。我问:小快,你敢不敢摘?

敢!你蹲下来吧。

我蹲在树根下,小快踩在我的肩膀上,爬到树杈上,然后脚踩树枝,一步一步高攀,伸手把橘子摘了下来,扔在我的脚下。一直等她跳下了树,我才把橘子捡起来,递给了她。

我们在草地上坐一会儿吧,小快跳到草地上坐下去,命我坐在她的下面,面向她。她剥开橘子,取出一瓣亲手塞进我嘴里,问:好吃吗?

嗯,挺新鲜的,你也吃一瓣吧。我双手撑在屁股下来。

心亮哥,你会离开我家吗?小快嚼着橘子,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脸上写满了担忧。

会的。我只是一位在你家养伤的病号,是一个外来者。眼看伤就好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多谢你们一家啊!

我不许你走!你一走,我会很失落、很空虚的,就像掉了魂儿一样,没有人说话,干活儿都没劲。小快的样子更加忧郁了。

可是,小快,我赖着不走又算怎么回事呢?有些事必须面对呀,人生就你打台球,有的球迎面碰撞,有的球擦肩而过,有的球永远都碰不到一起的。我试图解开她心中的郁结。

心亮哥,你说将来我们俩还会在一起吗?沉默了一会儿,小快又提出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你是说我有些心跳了,立即端正自己的身体,仰望着她。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就像我爸和我妈那样的。小快抿着嘴巴,脸上飞满了红晕。

小快,这是、一件、大事,你想好了吗?尽管我以外来者的身份在王家住了那么久,尽管小快一直那么钟情于我,但我们还从来没有涉及这个终身大事的问题上,而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突然面临了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嗯。可我不知道我爸我妈会不会反对。

你是你们家的独生子女,他们的后半生还要依靠你呢,会让你跟着我到遥远的豫南去安家吗?看来,这个问题你还没有解决好。我认真替她分析道。

心亮哥,那你的意思呢?你会跟我的想法一样吗?小快热切地注视着我。

你是一个好姑娘,真的。这些日子,一想到你对我的照顾,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值得托付和依赖的女孩子。如果这一辈子能和你在一起,那将是我的最大幸福。我极力回答得婉转一些。

那,要是我希望你到我家来安家呢?你会答应吗?你妈会同意吗?小快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扔给了我。

我也是我家的唯一儿子,我估计我妈那里的工作会有一些难度。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小快,我接着说道: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孬儿子死守爹娘,这是我妈说的,原话。如果我将来有事业的话,我一定带着我妈一起去创业。

那,你的事业打算放在哪里呢?小快的眼睛又明亮起来。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那你想不想当刘有仁一样的老板呢?小快似乎已替我想好了似的。

想。我坚定地说,自从你上次告诉我,理想应该与自己的生活实际联系起来之后,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我明白,理想不是空想,而是建立在脚踏实地的基础上。眼上,我的基础就是这片土地,这片山林。他刘有仁能够在这里扎根赚钱,我也会带一帮人到这里来扎根赚钱,而且不会比他差。我有这个信心。

也就是说,你也打算在这里做一辈子剃山佬啰?小快高兴起来。

不,剃山只是第一步,那是文盲也能干的工作。如果我满足于剃山,那就跟刘有仁相差无几了。而且,随着煤砖窑的建立,靠烧柴做砖的小砖窑就会逐渐被淘汰,所以不是长久之计。我听大队的广播说,江西的将来要大力推广橘子产业,发展林果经济。我想,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就把这里的荒山承包起来,全部种上橘子树。

你的理想越来越大了。小快越发兴奋起来,说,需要我做什么,我和我爸一定帮助你。

谢谢!这肯定需要你们的帮助。比如,承包荒山的事,需要你爸爸去通融;种植果树的事,也需要你二叔去解决。说不定,将来嫁接果树,还要请小聪来帮忙呢。

不许请小聪!小快不高兴了,她一来,你就忘了我。不如请我二叔吧,他可有经验了。

好吧,到时一切都听你的!不过,这些只是初步设想,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现在,我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吧,慢慢来。我站起来说。

好吧。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小快也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

什么条件?

继续留在我家里。

我笑道:我用什么理由才能留下来呢?

我有办法让你留下来。不过,你得配合我。小快忽闪忽闪的眼睛注视着我,信心十足地说。

嗯!我刮了她的脸一下,点点头,然后一齐离去。

5

第二天是一个好天气,如果说晚间的气温还略显清凉的话,早上的太阳一照射,空气中的水气就开始上升,地上的露水也蒸发了,加入了上升的水气,天空上便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火热的阳光重新温暖了人们的身体,光线刺疼了人们的脸和眼睛。

仓库里的响动声将我唤醒,从窗外射进来的几缕光线正好盘留在我的床头上。我在热辣辣的阳光中穿好衣服出了门,看见一家三口正在清里粮仓。他们是在为收割晚稻做准备。粮仓里的稻谷还有一部分没有出售,他们一齐把稻谷铲出来,送到门口的晒场上晾晒。我也顾不上洗漱,立即加入了他们的工作中去。自从我的身体康复之后,我知道我不能再吃闲饭了,必须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为他们分担劳动,这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王大天一个人能扛起一麻袋稻谷,但小快和她的母亲只能两人合作,一人扯起两支麻袋角儿,一步一步地朝门外移去。于是我去替换了小快。小快则高兴地回到了仓库,把散落到地上的稻谷扫起来,重新装入麻袋中。等许多麻袋运到门口时,小快又去了厨房,我们三人则忙着把麻袋里的稻谷倒出来,铺在水泥地面上,再用木锨把一片稻谷划成波浪形,以便阳光的照射。等这一切结束了,小快的早饭也做出来了。

吃了早饭后,一家人坐在堂屋内休息。看见他们即将开始的忙碌,我觉得是应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可是,我想起了小快的话,她让我留下来。所以,我又不敢开口。

王大天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深思。许多,他抬起头,喊了我一声:心亮。

嗯。我挪到他对面坐下来,我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心亮,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吧。王大天一边说一边朝我微笑。

全好了。我也微笑。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知道这是打发我走的潜台词,脸上不由得热起来。我说:王叔,多谢你们全家的照料,这么久了,你们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该去山里头了。

王大天抽了一口烟,说:你想好了就走吧,毕竟你是出门来挣钱的,不是来玩的。在我家里你也不要见外,就当是自己的家,有空常来玩儿。不过,听说刘有仁去了别的地方砍山了,具体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你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他总归逃不出这些山,我就边打听边找呗。

你不能走!小快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她爸爸说:爸,刘有仁可黑了,欠了许多人的钱不给。心亮砍的木柴,也让他偷偷卖了,连他的衣服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啊!

王大天点点头:刘有仁做事是不地道,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听说跟他干的一帮人,有好几个和他闹掰了,都已经回老家去了。

爸,那你就把心亮哥留下来吧,天天给我们家干活儿。小快急切地说道。

王大天白了一眼小快,扔掉烟头说:你这个丫头!人家心亮在我们家养病,我给人说,他是我们老家来的亲戚,是你的表哥。现在他好了,再留在家里,人家怎么看啦?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再说了,人家是来江西挣钱的,不是到你家来干活的。

爸,你就让他给我家当长工呗,我们给他开工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好不好?

王大天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小快妈也笑了。王大天说:人家心亮出门来挣钱,是想挣大钱的。你给他开工资,开多少呢?开少了,人家划不来;开多了,我们家拿什么给他呀。

心亮哥,要是你肯为我们家当长工的话,你想要多少钱?小快转身问我。

嗯,管吃管住,我分文不取。我笑起来。

爸,你听见了吗?心亮哥并不图我们家的钱,管吃管住就行;大不了再给他买几件衣服。

傻丫头,心亮这么说,你就真相信了?他不挣钱,怎么给他妈交待呀?

心亮哥,你告诉我爸,你到底想不想留在我家?如果想的话,你打算要多少钱一天?你说心里话嘛。小快热切地注视着我。

我愿意留下来,至于要多少钱,给我一点零花钱就中了。我真诚地说,这些日子住在你们家,你们像亲人一样对待我,我都无以报答呢,我就当是给你们王家报恩吧。

爸爸,你都听见了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小快高兴地跳起来。

王大天又朝小快妈对视了一眼,两人全笑了。王大天重新点燃一支烟,低头抽一口,摇摇头,没有说话。

爸——,小快急了,你们不会成心想把他赶走吧?他无路可走,回到刘有仁那里分明是自投狼窝。他们合伙欺负心亮哥,不给他一分钱,还不让他吃饱饭,把一片没有柴的山分给他,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你真忍心让心亮哥去活受罪?

我和你妈再考虑考虑。王大天说。

爸,你分明是不同意!小快哭了,就算你不肯帮助金心亮,也不心疼我吗?同样是你们王家的闺女,小聪从小就没怎么干累活儿,吃得比我好,干得也比我少,养得白白净净的,我就是天生受罪的命吗?眼看晚稻就要收割了,我还得跟你们一起没早没晚地干,腰压弯了,手磨厚了,脸也累花了,从来没有好好玩过、休息过。如今有人愿意给我们帮工,你又不答应,你分明是想我累死我!

小快妹,不要哭,好好跟王叔王婶商量。我碰了碰小快。

好了,我的冤家宝贝!王大天抬起头来,从小到大,你总是说一不二。你要是这么愿意留下心亮,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至于给多少钱,再给心亮商量一下吧。

王叔,我真的不需要你们家的钱。给刘有仁干是白干,给你干为什么就不能白干呢?我是真心实意为你们家白干的。我说。

可我不能像刘有仁那样啊。这样吧,心亮,你住在我家,吃住是没有问题的,买衣服也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工钱,等稻谷收割之后,根据收成情况,再给你一点钱寄回家去好不好?

好,我同意。

爸,你早这么说不就解决了。小快还撅着嘴巴,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

你呀,在别人面前就喊心亮表哥吧。王大天站起来了,真是女大心思多,气得爹妈打哆嗦。你可别给我们惹出麻烦来了。

表哥就表哥,有什么干不了的。小快擦了擦眼睛,我家的事碍别人的事吗?

王大天不语,起身出去了。

6

自从明确了我的长工身份之后,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懒散和随便了,必须以职工对待企业的形象和态度来对待这个家庭,对待这个家庭的所有工作。我也知道这是小快的心意,为了多情而善良的小快,我也要努力工作,拼命劳动,决不让他们对我失望。于是,我眼里只盯着王叔,他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和他亦步亦趋地投入到家庭生产之中。

他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清理仓库里的加温设施,以便稻谷在遇到雨天时,加温晾干。说白了,也就是一副土炕。我们一起挑水、担土、和泥,把土炕的破损之处重新砌一下,再用新泥抹缝。这样忙了半天。下午,王大天又把他的大木桶从库房顶棚上翻下来,抬到外面曝晒。这是收谷用的一种船形大桶,四周用铁丝箍紧箍住,平时还可以盛稻谷用。接着又把所有的麻袋清理在一起,一个一个地检查,发现有漏洞,立即用铁丝穿麻绳,当针线一一补上。

翻晒了两天的稻谷,在下午全部灌进了麻袋。次日,王大天请来的拖拉机,准时开到王家门口,大家一齐上阵,把稻谷抬到车斗内,拉到镇上的国家粮库去出售。排队、卸包、抽查、过磅、算账,一家人又忙了一整天。傍晚,口袋充实的小快妈到肉摊上买了许多猪肉,还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半麻袋小鱼;小快则带我去了成衣店,给她和我分别买了两套秋装:一套外衣,一套内衣。然后,大家又欢天喜地乘坐拖拉机回了家。

在不知不觉的忙碌中,田里的晚稻也悄悄走过了它一生的最后历程:抽穗、扬花到谷粒成熟。不久前,田里还是青莽莽的一片,如今已是金波滚滚、香气缭绕了。清风一吹,能听见到谷穗和谷穗之间发出的沙沙的碰撞声。

在稻谷七八成熟的时候,秋收的工作就全面展开了。这些日子,天一直是晴朗的天,白天的阳光依照热辣辣地普照着大地,烤着人们发黑的皮肤。步子快的人家,已到自己的田头开始收割了。只要有一家带头,那就是无声的召唤,家家户户一下子绷紧了神经。休息多日的我们,早已跃跃欲试了。于是,一大早,在王大天的一声令下,我们踏着沾着露水的青草,赶到了田间。王大天一个人扛着木桶走到前头,小快妈担着一担塞满麻袋的箩筐紧随其后,我和小快抱着几把镰刀断后,每人都戴着草帽。小快早已替我们缝了袖套,除了王大天,每人都戴在袖子上。

稻田里的水,已经放干,地面是软中带硬。王大天把木桶放在田头,等我们到齐后,说:就从这里开始。老一辈人讲究拜秋神,割的第一把稻子要贡起来,烧纸烧香,磕头拜谢。现在没有这些讲究了,下田就干是了。率先接过一把镰刀,低头弯腰沙沙割了一片,抱着稻束往木桶边上抽打了几下,翻了个儿再抽打几下,稻谷便齐落在桶里。这种收稻法与我的老家迥然不同,那是先把收割的稻束排在田里,用日头曝晒,然后捆好大捆,挑到稻场上,用老牛驾着石磙碾。而这里的收割法,则省去了曝晒、打捆、挑担的程序,缺点是稻谷太湿,须马上担回家去晾晒,否则,湿稻谷堆在一起就会发烧变质的。

做了示范后,我们把木桶推进田里,脱掉鞋子,一齐下田割稻谷,割一抱,就到大桶里抽粒,再把稻草铺在已收割的田里。这种收割法又新鲜又能调节人的劳动姿势,不至于把腰弯疼了,也不至于把双手甩疼了,倒是很有情趣。我们都把憋足了的劲头全使出来,不说话,一口气把稻田割倒了一大片,木桶里的稻谷也越集越多了,没法儿往前推动了。于是,王大天又一声令下,我们一齐动手,把木桶往路边推,就像一只木船划行在水中。到了路边,又把稻谷灌进麻袋里。后来,离路道远了,就直接在田里灌麻袋,再背到路边。收割了一上午,带来的麻袋全部充满了,王大天便朝远处喊了一嗓子,开手扶拖拉机的司机应了一声,朝这里驶来。拖拉机到后,我们又把稻谷扔在斗里,拉回村去,倒进已准备好的晒场上。

下午,我们又收回了一拖拉机稻谷回来。此后,我们日复一日地忙着同样的工作,就像一匹超负荷的机器。为了补充失去的体力,小快和她的母亲轮班守在家里,一方面给我们烧水送饭,一方面照看晒场上的稻谷,还要把晒干了的稻谷收进箩筐里,挑回仓库堆放。每次小快做饭,我们的饭菜总是更多更香,总是少不了鱼肉鸡蛋三样。

一个星期后,天气突然阴沉起来,接着就下起了阵头雨。大家赶紧跑回自己的晒场,把稻谷收在一起,用薄膜盖起来;等到阵雨停歇了,又重新掀开。收割任务重,谁都不敢停工,但收回来的稻谷得直接送回炕上摊开,加温蒸发水份。这样,守在家里的人,任务就加重了。晚上,我们在休息前,也要把炕上炕干了的稻谷收进仓库里贮存起来。

因为是抢收,人人都在没日没夜地干,没有任何迟到早退的理由,更没有休息的理由。大家只有干的念头,没有其他杂念,一切动作都是围着秋收的节拍展开,机械而不停,呆板而不凌乱。虽然我从来没有这样连轴干过农活,也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力气,但身处其中,我不能有任何退逃。连日的劳累,让我的双臂又酸又痛。特别是晚饭后,上臂整个都肿了。躺在床上,一摸双臂就火烧火燎地胀痛,整个身子处在极度疲劳状态。但是,为了多情的小快,我没有任何怨言,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小快对我的关心是天天不变的。她每天给我换洗被汗水浸泡过的衣服,每当晚上她的父母睡后,她都会偷偷溜进我的房间,送给我一枚热乎乎的鸡蛋,亲手剥开塞我的嘴里,然后给我揉手臂,捶双腿,用好言好语逗我欢笑。每次闻到那温香的少女气息,享受那至亲至爱的照料,我就浑身充斥着力量和激情,不仅疲劳一扫而乐,也从心底里产生一丝幸福感和知足感。她的笑脸不仅天天晃在我的眼里,也时时进入我的梦中。她对我关爱有加,我对她心存感激,大有累死也心甘情愿的意念。在我们的心目中,彼此就是一对深深相爱的恋人。我觉得自己已离不开她了。

但是,在秋收的最后关头,王家稻田里突然来了一个青年人。这是一个瘦高个子,二十四五岁,头上略有些秃,喊王大天表叔,喊小快表妹。听他们不太好懂的对话,隐隐明白他是自己的稻谷已收完了,过来帮几天忙。王大天非常高兴,天来天来地唤着。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干农活儿的好手,有一身力气,每一次抽稻谷,他抱的捆子大,抽得的劲儿也大,溅得谷粒四处蹦跳,别人抽五六下,他只要抽三四下,就把谷粒全部脱掉。多了他一个,收割的进度明显快多了,人们抢收的劲头也越来越大了。一直拧着眉头的王大天,脸上也渐渐多了一些笑容。

不过,这小子对我却表现得十分傲慢,似乎骨子里头就看不起我。在一起抽谷时,他总是大声吆喝我,让我离他远点儿,到桶的那一头去。还有其他听不明白的话,也明显是冲着我的。而对小快,他却是万般殷勤,要是小快和我在一起抽谷,他赶紧插在我们中间干,然后把我挤到一边去。小快碍于情面,也懒得理他。

休息喝水时,马天来蹭到我面前,和我拉家常,问我为什么不去剃山,跑到这里瞎搅和。我说:我可是王家花钱请来的雇工啊。

马天来哼了一声,笑道:就你这种干活的水平,倒贴钱也未必有人请。人家看你是从老家来的人,干活弱不禁风,可怜你,才让你来混一碗吃,你还真要钱了?

我压根儿也没有打算要钱。我有点生气了。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二百块钱,你还剃山去,离王家远远的,怎么样?马天来眨眨眼睛。

那好,我去跟王小快说说。我抬腿就走。

站住!马天来拦住了我,咬了咬牙说:走不走在乎你,你要是敢和王家人说,我就敢收拾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走,这似乎不是王家人的主意,也许他是怕我让王家人吃了亏?那也是为王家着想啊。所以,我咽了咽口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来,整天只是闷头干活。

离最后的收尾时间越来越近了。在马天来帮完工的那个晚上,晚饭多加了几道菜,还准备了一瓶白酒,明显是为了犒劳马天来的。大家围在方桌上喝酒吃菜时,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过去坐在桌子四边吃饭时,小快总是坐在我一边,但马天来却把我吆喝到他身边去了,他递给我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去。我不知是计,屁股一落座便歪下去了,脑袋咚地一声砸到墙头,疼得眼冒金星。原来这是一条三脚凳,本来新安了一条腿,但被马天来偷偷拔掉了。大家吃了一惊,一齐赶过来拉我。马天来哈哈大笑,一边拉一边说:没想到没想到,怎么是一条三支腿的凳子呢?

小快的脸色十分难看,将桌子一拍,道:马天来,是你捣的鬼!

小快妹,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是好意让他坐在宽敞的地方,谁知马天来一边偷笑一边辩解。

我讨厌你!小快眼冒凶光。

王大天打断小快的话说:小快,别这样跟天来哥说话,人家为咱家忙了这么多天,多亏他了!天来呀,好好吃饭,别再逗心亮了。心亮,要不你还坐在小快那一边去吧。

马天来无话可说了,要和我碰杯喝酒。我的酒兴全没了,说声不想喝,埋头造饭。喝了一杯酒后,马天来就去厨房盛饭,小快眼睛一亮,对王天来说:爸,你快去厨房瞧瞧,别让天来哥找不到勺子啊。王天来望了一眼小快,哎了一声,去了厨房。他们一走,小快立即将马天来的板凳撤走,换上那条三只腿的,然后朝我嘘了一声,我便埋下头,假装没有看见。

马天来一边吃着米饭,一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屁股一落座,也哎呀地一声仰到后面去,脑袋砸到地上,一碗米饭整个儿扣在脸上,惹得小快嘻嘻大笑。马天来气急败坏,揉了揉脑袋,擦了一把脸,突然把碗砸到我面前,说:是你捣得鬼!

是我!小快收起了脸容,不许你诬陷金心亮。只准你做初一,不准我做十五吗?

那也是他挑唆的。见小快生气了,马天来的话也软了。

跟他没关系!小快大声说。

小快,王大天瞪着她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样顽皮,什么时候长得大?你看你把天来哥的脑袋碰得。

他还欺负了心亮哥呢,你怎么不说?小快不服气。

好好好,我自认倒霉,自认倒霉!马天来摆摆手,重新盛了一碗米饭,默默地吃完,起身告辞了。

7

剩下的收尾工作,我们又干了三四天,才把王家的稻子全部收到家了。这时,王家的谷仓已堆积成山了。因为赶上了好天气,我们又重新把已晒过的稻谷翻出来,铺在太阳底下曝晒,装上麻袋,于次日送到粮店出售,一共卖了三四拖拉机。剩余的晒干后收藏起来,待价而沽。然后,我们去稻田里,把晒干了的稻草全捆起来,大部分送到造纸厂出售,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堆在家门口,以便其他用途。

等这些工作忙完了,王大天对我说:心亮,这些天来,你也出了不少汗,没有好好洗个干净澡。趁今天的天气暖和,也没有事儿干,你去修水河上洗个澡吧,好好把身上的脏泥巴搓干净。

话音未落,小快接口道:爸,他不知道怎么走,我带他去。

王大天一听,哭笑不得地说:怎么老有你的事啊?你一个姑娘家,你带他去?你说话越来越没谱儿了!

爸,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快急了,我只是给他带个路,我又不下河洗澡。

行行行,你给他指指方向就回来。你们一个是十八九的大姑娘,一个是二十一二的小伙子,总该知道男女有别吧?王大天心烦意躁地说。又交待我道:心亮,到河里洗澡可要注意安全啊,找一个水浅的地方,离河心远点儿。

爸,我得看着他,看紧点儿,等他洗完了我才能回来。你放心,我懂得男女有别,我离他远远地等着他就是了。

随你的便,别给我惹麻烦就是了!王大天说完就出去了。

我抱着小快给我新买的一套衣服,出门了。刚到马路边,小快骑着自行车也赶来了。这次,是我骑车载着小快。跑了一段马路后,又往一条小路拐,路过许多堆满稻草的田间,才见一条宽宽的河流横在眼前,河边栽满一厢厢的河柳树。

心亮哥,那就是修水河,往东走,就是鄱阳湖了。鄱阳湖可大了,是全国第二大湖呢,你知道吗?小快介绍说。

在地理课本里,倒是了解过。小快,你到河里洗过澡吗?

当然洗过。小时候,一到热天,我爸就经常带我到河里来洗澡。我爸还会游泳呢,一鼻子扎进水里,半天还没有出来;出来了,早已划到远远的地方去了。我爸还教过我游泳呢,我也会那么一点点。小快自豪地说,后来,我长大了,十三四了,爸爸再也不好意思带我来了,我也再没有下过河。

我可是旱鸭子啊,最多只会一点儿狗刨,划两下手,蹬两下腿,走两三步,接下来准会往水里沉了。我笑起来。

那我们找一个浅水滩吧,有一个地方水流很慢,也干净清亮,你老老实实在那里擦擦身子,千万不要往河心里划啊。

走近了,才见修水河河面宽阔,中间水流湍急,搅起了无数水花,一眼见不到底。在太阳底下,河水闪着白光,反射在我们的眼里。在水的一头,远远地响起突突的机器声,那是一艘艘小机械船在河心行走,上面码着货物。再往前望去,水面越来越宽,宽得像一坝水库。难道那就是小快说的鄱阳湖?在淡淡的云雾下,湖面泛着银光,一群群白色的鸟儿迎着点点移动的小船,在空中盘旋,发出一种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鸣叫声。

下了车,我们把车支在树林里,走过柔软的沙滩,脱掉鞋子,沿着浅水河上下走动。小黄沙陷没了双脚,在脚背上轻轻摩过,痒痒的,就像无数的虫子在上面爬过一样。在平坦的沙子上面,有无数被划地的小沟痕,沟的一头浅浅的,一头比较深,按沟寻索,小快便从大的一头里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蚌蚌,贝壳五彩缤纷,微微张开着,露出白色的肉;遭遇突袭后,它们又很快合闭起来,不动不弹。一口气,小快掏出了一大把这样的活蚌蚌。如法炮制,我也掏出了几个蚌蚌。小快高兴地说:这些小蚌蚌可好玩了。河水正在往河心退,水沙滩越来越窄,它们离不开水,就只能从沙里钻出来,往有水的地方去,所以才会被人捉住。

捉腻了小蚌蚌,我们又慢慢寻找合适的水域,终于停留在一处水洼旁边。河水干净透明,一眼见底,小黄沙上面躺着无数小鹅卵石,鹅卵石上面摆动着无数尾小黑鱼,就像一群群小蝌蚪在寻找妈妈。小快说:就是这个水潭了,你快脱衣服下水吧。然后,她朝岸头走了几十步,背对着我坐下来。我快速脱下衣服,只留内裤,扑到水里。突然响起的沉闷声,吓得小黑鱼们四处逃散。河水温暖适宜,如同四季如一的温泉水。踩在石头上,脚底就有一种被按摩的舒服感。我用毛巾搓了搓背,把手上、腿上和肚皮上积存的污泥全部搓下来,搓得满手粘着一条条小黑棒,又把脖子和脚背也搓了。待浑身去污之后,温暖干净的河水勾得我再也不想上来了。抬眼看了看小快,她已经把面前的干沙滩扫开,露出湿沙,用双脚做架子,在那里搭起了燕子窝呢,一边拍脚背上的沙一边念着小儿歌:燕子窝,你别坍,我是燕子的好姐姐

我笑了,开始学起游泳来。我在齐肩深的水潭中心划来划去,后来又憋着气,钻进水里往前划,居然也能达到水潭的另一边。最后,胆大了,我又学仰泳:仰在水面上,只露出脑袋,双手像桨一样转动,双腿像蛤蟆一样,有节奏地蹬着,虽然移动得很慢,至少不会沉进水里。

小快突然发现了,站起来喊道:心亮哥,你没事吧。河水荡漾在我的脸上,时不时从嘴边掠过,我没顾得理睬。小快却飞跑过来,又喊了一声:心亮哥!我仍然没有理她。救命啦!小快吓坏了,一嗓子没喊完,人整个儿跳进了水里,朝我扑来。我这才站立起来,双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嘿嘿笑起来。

你吓死了!小快见我没事,却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以为你、你、你

没关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依然笑着。

可你不会游泳!你为什么要仰在水中央?你知道这多危险吗?你知道我刚才多害怕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该怎么向人交待啊?你不该给我惹祸你知道吗?小快真的生气了。

小快妹妹,对不起啊!我知道事态严重了,你罚我吧,罚我起来滚蛋,好让你自己也来洗一洗。

好吧,小快转怒为喜,那你快给我上去,穿好衣服离远些,不准待在这里啊。

哎!我答应了一声。

等一等,小快忽然低叫起来,有人来了。我看见大河的前方,几条机械木船正突突地朝我们的方面开来,船上都坐着人。你先别起来,藏在水里,露出半个脑袋,别让人看出是一男一女在洗澡。

于是我又仰在水里,把脑袋也藏着,只露出一副鼻孔呼吸,在水里飘来飘去。

8

飘了许多,待我站立时,小快已把外衣全脱了下来,扔到沙滩上,只穿着背心和内裤,白皙的大腿在水中划动着,像一只识水性的大青蛙。她甚至还把头发盘起来,捆在头上,往水里扎猛子。她的姿势分明是一个游泳的高手!

小快,那我还要上去吗?我恋恋不舍地问。

你要是不想上去,就留在水里吧。小快和我隔着十几米远的水域,面对面地站在深水里,我就知道水妖把你的魂儿勾住了,不想走了。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呢。

我洗耳恭听!我学着小快的样子,踩着水,让自己的身体一上一下的浮动着。小快却低头沉思着,表情很严肃,半天没有开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迟疑不决、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真的有什么消息要宣布,我甚至联想到橘子树下的那个话题,心里竟有些紧张,不觉也严肃拘谨起来。

心亮哥,你对马天来的印象怎么样?小快的声音终于贴着水面飘来。

你问他呀?这人怎么这样霸道呀,总是跟我过意不过?我又没招他、惹他。我对此人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是说,他是你真正的远房表哥吗?都喊你爸叔、喊你妹了。

你说的没错,可你并不知道,他还是你的情敌呢。

情敌?我心里格咚一下。

他的爸爸跟我的爸爸很早就要好。他的兄弟有好几个,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所以,我爸和他爸很早就商量好了,要把马天来接到我家做养子。后来,由于他们家的其他人反对,这事就没有办成。再后来,我爸和他爸又商量,让他长大后倒插门,也就是来我家做上门女婿。可是,没想到他家里的其他人还是反对,这事又没有定下来。直到几年前,马天来害了一场病,落得头发稀稀落落的,找了好几个对象,都嫌他,看样子要打光棍了。所以,他爸这才又旧话重提,让他倒插门来。这回,他们家的其他人就再没有人反对了,可我爸又犹豫了。那马天来见了我就、就离不开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下我。你说,我家来了你这么一位小伙子,他能不眼气吗?巴不得把你赶走才好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渐渐听明白了,小快,你准备嫁给他,让他倒插门来?

你会同意吗?小快反问我。

不同意!小快,他有力气、能干,这不假,可他做人太强势了,自以为是,不懂得尊重他人。按他的性格,他将来不会待你好的。我愤怒不平地说,你嫁谁也不能嫁他呀。

所以,我才征求你的意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小快火辣辣的眼睛看着我。

小快,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在那棵橘子树下面。我有点慌了,难道你忘了?

那一次,你是让我们再考虑考虑。考虑是应该的,可是,如果现在我们不做决定,我敢肯定在不久的将来,就有人来给我提亲了。所以,我今天才想和你商量一下,是到了我们决定怎么办的时候了。

小快,你对我的好,我知道,心里非常清楚;我心里也非常喜欢你,尽管笨嘴拙舌没有表达出来。听了你的话,我也知道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今天,我只听你的意见,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好吗?我结结巴巴地说。

心亮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我还是舍不得你,我已决定了,这一辈子就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小快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辉,真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谢谢你,小快妹!我松了口气,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女孩,我非常感激,有这样的好缘分,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我愿意发誓,这一辈子也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听了你的话,我就放心了。小快忽然哽咽了一下,泪眼朦朦地说:心亮哥,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谢谢你答应我!

小快,你别激动,快把眼泪洗干净,我本能地朝她走了走,小快,今天是我们最激动人心和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我们应该高兴啊。

人家也是高兴的嘛。小快又笑了。忽然她哎哟了一声,似乎脚下踏空了,身体一下子沉进水里去了。

小快,没事吧!我一蹬腿,奋力朝她扑去,将她抱住,两具半祼的身体一下子碰到一起了。等我们都站稳了,忽然发现彼此已经正在拥抱,那副美丽湿润的脸蛋就在我的嘴边,那具柔软温香的胴体正和我紧紧地贴在一起。小快也愣住了,痴情地盯着我的脸,竟没有任何反抗,她的沉默激发了我体内那一直沉睡的欲望,春潮骤然膨胀。于是,我加大了力度,将小快整个儿贴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勾住她的双腿,疯狂地亲吻起来。我在大声喘息着,小快也大声喘息着。然而,刚做了一个扑倒的动作,我们的身体就整个儿倾斜在水里,沉没下去了。强烈地窒息使我们迅速分开,各自挣扎了几下,慢慢站住了。

你、你、你坏!小快的脸已经红透了,你、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偷尝禁果!

小快妹,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实在控制不住了。我非常内疚地说,如火的激情迅速冷却,从天而降的力量也即时崩溃无余了,但决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你知道吗,你那样差点也让我控制不住了。要真是那样,你可就害了我!小快生气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不对!我低下了头。

倒也没什么,反正我已决定嫁给你了,迟早都会是你的人。小快撅着嘴巴说。

那,小快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起来吧。说不定王叔会找过来的呢。要不,我先上去了。我寻找着退路。

嗯,你先走吧。

我上了岸,一直钻进树林里,把内裤换了下来,穿上新衣服。我忽然想起小快还没有衣服换呢,又重新把新衣服脱下来,穿起那身旧衣服。想起刚才的冲动,我感觉莫名其妙,也觉得有些后怕。

心亮哥,把我的衣服拧干,晒在树上,一会儿我要穿呐。小快在水里喊。听她的声音,倒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应了一声,立即把新衣服带过去,放在干净的沙滩上,说:小快妹,你就穿我的衣服吧,你的湿衣服怎么能穿呢?

也行,小快把背对着我,笑了:你想得周到,只是你得受点儿委屈啊。

没、没什么。

小快继续泡在河水里。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坐在沙滩上,背对着她,用自己的脚做燕子窝。不知道玩了多久,小快忽然站在我的身后,嘻嘻地笑着。我扭头一看,她已穿好衣服,挽着长头发,正看着我。清水出浴的她,显得越发清秀美丽,一个初熟少女那起伏分明的身段,完美地展现在我面前。

心亮哥,我漂亮吗?小快一边甩头发一边问,完成换了另一副心情。

啊,你让我想起了仙女淋浴图上的画面,还有清水出芙蓉的美好诗句。你就是画中美人,美人入画,谁见了都动心的小可人儿。我由衷地赞叹道。

真的吗?讨厌!小快瞪了我一眼,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我怎么就没有见到你动过心呢?

我?我脸红起来,你是我心目中的圣女,哪敢对你随便动心?那是要触犯神灵的!

哼,撒谎!刚才还欺负过我,差点得逞了呢!小快白了我一眼。

好啦,别我了,走吧。

我穿上鞋子,和小快一起朝自行车走去,抢先把车子推走。小快却想起了一个问题,忽然说:心亮哥,你想过没有,你妈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她反对,我不会听她的。现在毕竟是新社会嘛,干涉婚姻自由是非法的。

我爸爸肯定会反对的,他不会让我跟你走的。小快忧郁地说,他连儿子都没有,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一走,他们就更可怜了。

我妈虽然有儿子,也只有我一个,她可能也不会让我倒插门来的。

万一他们都反对,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想,他们反对的理由,无非是怕我们不管他们了。小快,我想过了,最迟明年,我也要来当老板,到我们老家领一帮人过来,学刘有仁,当剃山佬;等时机成熟了,还要承包们们村子里的荒山,种果树。然后,我把我妈也接过来,这样,我们两家人就在一起了。这里地大物博,是创业的好机会。为了你,我愿意把根扎在这里。只要我们好好孝敬你的父母和我的母亲,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了。你说呢?

嗯,我们一言不定,勾指头吧!

好,一言为定!

我们勾了勾指头,念了一辈子不许变的歌谣,然后对视了一眼,骑着自行车朝村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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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树之恋

小说橘子树之恋点评:

《橘子树之恋》小说整体节奏不快,男主性格低调,剧情诙谐幽默发展合理,真心不错,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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