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需要任何借口和羁绊，她们两个你会选择哪个？”
陈一凡没想到有一天解开自己心结的竟然是这个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
“小艾。”
“你爱的女人都快被人摧残了，你还有心思和新欢嘻嘻哈哈，拒绝接收求救信号。我真不知道你所谓的选择是什么标准，你的爱到底值几毛钱，她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分量。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能解决问题，就知道逃避和激化矛盾，作为上司，你不能体察民情，真不知道小艾看上你哪一点了。”有些人爆发起来力量坚不可摧。
谁承想只会说“爱情太伤人了，我再也不相信了”的小女孩有一天也吸收了两个大女人的聪明才智，张口就能说出一长串不带喘气，让人哑口无言的话。
成长，总是潜滋暗长，总有时候看得到。
林小艾找宋老板索要工资去了。在路上她就想到了一定要据理力争，严词厉语，口不能松，心不能软。
“宋总，您好，我来领工资。”
宋老板半躺着坐在老板椅上，右手在桌子上敲呀敲，“哎呀，最近财务有些紧张，要不下个月好了，才八千块钱我不会拖欠你的，你放心好了。”
“宋老板堂堂做出口的大公司，我相信不会连我的兼职工资都开不出来吧？肯定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哪里还有钱养活别墅里待产的女人？要知道现在的孩子一个月奶粉钱都比我们小老百姓的工资高啊。”那天宋太太毫不留情的怒骂中透露出一个消息：宋老板有情人，怀孕了，住别墅。
“这都哪跟哪啊，现在的男人有点小钱就变坏，我可是良民啊，糟糠之妻与我共患难，哪能干那种缺德事？”
“是吗？宋太太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怎么会传出这么个绯闻？影响多不好啊，我知道那个别墅就在……”林小艾卖了个关子，她眼珠子转了转，指向一个方向，“就在那个方向。”宋老板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林小姐，做人要厚道，如果不是柳絮介绍我是不会请你的，没想到你脆弱的外表下长着一颗彪悍的心。你们是好朋友吗？怎么各自一点也不了解彼此？”
“总比你了解。”
宋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拿起水杯喝了口茶，“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幼稚。我认识她比你早多了，你问问她，她哪点我不清楚？”
色狼宋老板难道多年之前就认识了柳絮？什么叫“她哪点我不清楚”，难道她和他……小艾不愿再想下去了，她宁愿相信柳絮和宋老板并不熟，他们之间像柳絮说的那样只是工作中认识的，并不算很熟。她心里骂了一下，装作没听到，还是回归正题要工资是正事。“也许改天我可以拜访一下别墅里的未婚先孕的妈妈，女人孕期都很害怕寂寞的，说说话也是好的。再说她和宋太太可能有共同话题，我可以介绍她们认识，以后她就不会觉得闷了，您也就可以专心工作了，您说呢？”
“这样吧，千困难，万困难，也不能拖欠你的工资，我这个人就是守信用，说今天给绝不会拖到第二天。”他拨了个电话，“小陈，把林小姐的工资结一下。”
原配都是用来辟邪的，亏心事做多了，尘世中迷失了双眼，只要一回家就能清醒，立下决心改邪归正，虽然这个决心不见得长久。
林小艾是坚强的，到底能撑多久，她自己没算过，也没想到。
好像真的要逃离这个城市，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处理后事，解决遗留问题。想到陈一凡林小艾心口又疼了起来，有些感情开始的时候默默无闻，结束的时候肝肠寸断。也许这就是不可理喻，不能描述，无法想得通的爱情。
萱萱告诉了陈一凡他所看不见的东西，他要重新得到小艾，爱情总是盲目和冲动的，成熟的年纪幼稚的行为。
他订了一大束玫瑰花，鲜艳的红色娇艳地绽放着，带着露水，有清晨的味道。幻想着下班之后给她一个惊喜，然后把准备好的一番话讲出来，还没等他把美丽的场景设想结束，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林小艾进来了。
“感谢你当初让我重新回EV，感谢你在工作上帮了我很多，另外，谢谢你。”陈一凡没反应过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到她有些紧张地放下信封，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信封上写着“辞职信”三个字，他立刻打开QQ发送了一句“下班等我”。小艾不知道他还会说什么，看到这几个字竟然眼睛湿湿的，好像受了好多委屈，等着趴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感动于他心里有了感应，有了回应。
她没有回复，一直忐忑等到下班，有些心不在焉，几次被Sony撞到说：“工作第一，感情第二，别一副失恋的模样，公司不是安慰所。”
“林小艾，跟我出去办事。”这是下班前陈一凡对林小艾说的话，然后名正言顺地开着车把她载出了那个领域，Sony一脸的不高兴，一个经理没资格参加的活动竟然带着一个小主管，简直不把他放眼里。
她强烈地希望被他留下，又低迷地认为是不可能的。他那句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跟我出去办事”，是在告诉别人他们之间只是同事，还是再一次向她声明，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她感觉不到那股澎湃的心。
“干什么？带我去哪里？我已经辞职了，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让Sony或者琳娜去吧。”她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哪里，心中有些愠怒和埋怨。
陈一凡开车一直开到繁华的小区里，白领单身公寓。下了车，他拉着小艾一直到电梯停在了18层，然后左转右转打开一个房间，进去看到的第一眼林小艾就惊呆了。房间里全是她的照片，被制作成各式各样的版本，桌子上的相框，贴在墙壁的海报，床边案头的相册，还有茶杯上。她还看到曾经送给陈一凡的小猪摆在相框旁边。
“想你的时候，我就会过来，我知道也许有些事情你不会原谅我，但是请你等我。”
林小艾拿起情侣茶杯，一个刻着她笑的样子，另一个是陈一凡自己最傻的样子，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不禁难过得呼吸困难，喉咙卡着刺一样。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从你走后，我每天都会想到你大言不惭地奚落我，想到你冻得手脚哆嗦还说不冷，想到你非缠着我买糖葫芦，想到你倔强地非要我背你上楼不准乘电梯。我知道在感情里我显得冲动盲目，为了你一句话能赌气地牵起别人的手。感情里我是自私的，也是狭隘的。恋爱的路上，我也在慢慢地成长，从自私到无私，我不敢说给你多少承诺，只要你等我，肯相信我，我愿意用行动给你证明，给你安全。”
每一句话都说到小艾的心坎里，她何曾不想与爱人相知相守，偏偏天公不作美，总是横生出许多枝节。氤氲的泪水盈盈地蕴藏在眼眶里，她转过身假装看墙壁上的海报，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小艾，别离开我，没有你，这个城市就没有了意义，没有你，我的生活也没有意义。”
她的眼泪终于在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从眼眶里流出，顺着脸滚下来。陈一凡从背后环抱着她，她转过身来趴在他的肩头，难过地哭起来。
沉浸在幸福中的柳絮把母亲接回了家里，打陈一凡电话，娇柔的声音听了醉人，“一凡，我妈想跟你说句话。”
“柳絮，对不起，我不能配合你演这出戏。”
柳絮的表情凝固了，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只有小艾，我可以帮你联系最好的医院，但是这种方式不可以。”
“陈一凡，又是林小艾，为什么她总能夺走我手上的幸福？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我会让你后悔。”柳絮愤怒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林小艾听得清楚，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曾经最好的朋友，什么时候成了仇人？
“一凡，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阿姨对我很好，她人很善良，就是这一生遭遇太坎坷了。”
林小艾想到每次去柳絮家，柳悦红所有的东西总是准备两份，她和柳絮一样的标准，有好吃的也是分给她一半。和聂伟领了离婚证那天，柳悦红说了一句话，她至今记得，“小艾，你记住，一个女孩子永远的家就是娘家，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娘家，什么时候受了委屈，在外面累了就回来，柳絮在不在都没关系，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这么疼爱自己的一个人躺进了医院，从前能变出一堆糕点，现在却手脚不灵活，连起居都成了困难。
“我可以做点什么？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女儿出嫁，可是我连她最后的愿望都剥夺了，我是不是很自私，很不应该？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她的内心经受着非人的折磨，人情和爱情都难以权衡，一旦做出决定总要伤害一些人。
“不管这么做是不是自私，做错事总是不对的，帮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用善意的谎言。”陈一凡看着小艾因为内疚和自责眉头皱起来，觉得心疼。
“这个房子是专门给你买的，我不想看你受苦，想见你的时候能知道驱车的方向。”陈一凡拿了自己所有存款买下了这个单身公寓，坐落在城市的繁华地带，周围生活设施齐全，上班也方便。
“欠你的钱还没还呢，现在送个房子是不是我要把自己押给你？但是我怕自己不值这么多，房子会升值，股票会涨，只有女人是掉价的。”
“傻瓜，我愿意给，你收就行了。再说每个月要从你的工资里还贷款的，你不住我怎么好意思扣钱呢？”
“那我还是不住了，钱你扣吧，把你的钱还完了，我才能心安理得。”
林小艾说什么也不要陈一凡送的房子，她喜欢这个房子，采光很好，装修也照着欧式的风格来，站在阳台可以俯瞰北京的夜色，一切的一切她都喜欢，包括双人床和可爱的凳子。只是心不安理不得，等有一天真的结婚了再光明正大地住进来。
林小艾和陈一凡提了一些营养品去看望柳絮的母亲。柳悦红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阳光下晒晒太阳，冬天的阳光总给人亲切的感觉。看着照在柳悦红身上的阳光，小艾觉得充满了希望，对生命和命运。
“阿姨，我来看你了。”
“来啦。”柳悦红说话不太清楚，迟缓地发着每一个音节，她想站起来，小艾赶忙过去扶着说：“阿姨，外面冷，我扶您到屋里坐坐。”
柳絮不在家，柳悦红口齿不清地说“出去买菜了”。
陈一凡这是第二次见柳悦红，第一次在医院。他看到她握着小艾的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关爱，用迟缓的音节发出“穿这么少，冻着了，老来身子骨受罪”，小艾的半羊毛的风衣和她厚厚的棉袄比显得很单薄。
“妈，这天气真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说完话一开门进去，柳絮愣了，刚才还满是灿烂阳光的脸阴雨连绵了。
“谁让你们来的？我妈需要静养，不能多说话，这些东西不适合她，你们带走吧。”柳絮把营养品又塞在小艾手里，往外赶他们。
“咳咳……”柳悦红情绪激动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妈，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憋在喉咙里，卡着，柳悦红说不出话来。柳絮六神无主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姨，你想说的我们都懂，不用紧张，把气顺过去。”看到柳悦红几次张口却没有声音，小艾宽慰道。
柳絮用手一推把小艾推倒，怒吼道：“走哇，都是因为你我妈才摔倒的，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让你好过。”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吵架，快送医院。”陈一凡抱起柳悦红，小艾和柳絮左右跟随着。
等在急诊室外，陈一凡站在小艾身边。柳絮一个人左走走右坐坐总是停不下来，在看到对面的两个人成双成对时，对林小艾的憎恨更深了。
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人都有被人憎恨的理由，这是柳絮对小艾的评价。林小艾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为了得到某些东西不择手段，为了得到陈一凡，先让自己身先士卒牺牲了，再扮清纯和楚楚可怜博得他的同情。柳絮如今是这么看待自己的闺密的。
医生一般对病人家属最常说两句话“节哀顺变，我们已经尽力了”，或者是“幸好送得及时，不然就有生命危险了”，柳絮听到的是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