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安的脸绷的像刀子，那格外冷肃的神色把梁掌柜和张嬷嬷都震住了，更遑论卢镇齐那小子。
小胖子嗷一声哭了出来。
何安安攥着拳头，就是这小子才最不该说卢阅言，前世他惹了事被关进监狱，害的卢阅言卑躬屈膝的为他处处求情，耗尽了尊严也没救出他，内疚了一生。
她每每想起男人酸涩的一句“是我没教好他”心中就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一样难受。
卢阅言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凭什么说他？
“你在做什么？”男人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安安转头，就见他冷冷的看着这边。
卢四爷一向端方雅正，生气也不会冷下脸来，这回他真是冷脸了。
“四爷，四夫人把孙少爷打了！”张嬷嬷哭天抢地的抱住卢镇齐。
“何安安。”她的名字被他冷冰冰的念出来。
何安安深吸了一口气：“卢阅言，你脾气好有什么事都能忍着，可我忍不了！”
她说完拢着袖子快步走了。
卢阅言拧起了眉头，大步过去哄卢镇齐。
“你四嫂打你是她不对，四叔跟你道歉。”卢阅言给卢镇齐抹了抹眼泪，又对张嬷嬷道：“镇齐想吃什么玩什么带他去，记我的账，这事别告诉老爷。”
“凭什么不告诉老爷，镇齐这委屈白受了吗？”
卢阅言道：“她新嫁过来，脾气不大好，你们多担待。”
梁掌柜原本不敢掺和小姐的婆家事，只是此时听卢阅言左一句她不对，又一句脾气不好，总算忍不下去了。
“我说姑爷，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家小姐呢？这小子说你是瞎子我们小姐才打他的！她为你出头你还给她脸色看？我们小姐在家那也是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的，可她从没养成什么娇脾气，就连帮老爷打理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我这酒楼早在你们结婚前她就接手了，比老爷领着我们的时候赚的还多。你们卢家要是想给她气受，我们楼里的人可不答应！”
二掌柜也在一边嘟囔：“就是，护着丈夫还有错了，我媳妇要这么维护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一个跑堂的口无遮拦道：“要不是你家人先惹事，我们小姐能动手，都什么人啊！”
卢阅言一滞，他也不相信何安安会无故打人，只不过他一心想着把这事按下去不能让父亲知道，竟是忘记问原因了。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是因为镇齐说了他几句，何安安才动手的。
大家七嘴八舌，又把卢镇齐吃饭不给钱的事给说出来。
小胖子哭的一抽一抽，听大家这样一说小脸变得紫红紫红。
张嬷嬷抱着卢镇齐，也是猛虎难架群狼，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卢阅言白净的面皮也泛起薄红来，勉强清了清嗓子：“张嬷嬷，你先带镇齐回去吧。”
把两人送走，卢阅言才和梁掌柜道；“梁伯，镇齐花了多少钱，我来付吧。”
梁掌柜专心致志的扒算盘，凉凉道：“当不得，吵起来之前小姐就说记她的帐，只不过你们家人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而已。”
卢阅言的脸又红了。
他遇见正面冲突也好，遇见阴谋诡计也好，从来沉稳端方，可从来没遇见这么丢脸的事。
想起何安安离开的背影，心里又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一心护着他，他转头就给了她一个冷脸，换谁都不会乐意吧。
卢阅言推掉剩下两个掌柜，匆匆赶回家时，却没找到何安安。
院子里会插花那个小丫鬟，唤做秋棠的，见卢阅言回来，忙道：“四爷，您快去看看吧，老爷把四夫人关进祠堂里了。”
卢阅言又是一愣，就算是打了镇齐，也不至于关祠堂啊，难道她没和父亲解释吗？
他又急急赶去祠堂，走到一半，才懊恼的捏了捏眉头，稳下步子来，往卢老家主的院子去。
“你总算来找我了？”卢老爷子威严的说。
卢阅言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父亲，她是为了维护我才动手的，是我的错。”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认错，显然已经习惯了。
“哼，她可不像你，把镇齐的脸都打肿了，还不知悔改。”
“父亲，此事都因我而起，您罚我吧，让她回去。”卢阅言道。
卢老家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阅言，我倒没见你对别人这么上过心。”
卢阅言磕了一个头：“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日还冤枉了她，不能再让她替我受过。”
卢老家主看着伏在地面上的儿子，语气罕见的软了一些：“你领她回去吧，当年的事她不知道你知道，怎么对镇齐，你看着办！”
卢阅言沉声道：“多谢父亲。”
他离开之后直奔祠堂，昏暗阴森的祠堂里只有从门缝照进去的一束夕阳的火红的光。
何安安跪在中间，脊背挺得笔直。
她没忏悔，也没愤怒，只是在借着暖红的光仔细的打量着卢家那些牌位。
“回去吧，父亲已经答应了。”卢阅言站在她身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何安安转头看他，男人的身影背着暖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有些固执的转过头去，继续跪着，没理他。
“今天，是我误会你了。”卢阅言想伸手把她拉起来，只是在碰到她之前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我不该不问缘由就给你脸色看，这是我的错。”他矮下身来，耐心道：“你该和父亲解释的。往后，也不必为了那些话动怒，我本来就……”
“卢阅言。”何安安打断了他，乌沉沉的眸子直视着他，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卢老家主的话。
“我说过，你忍得了，我忍不了，他们不该这么对你的。”明明是他带领卢家走向强大，让他们一家拥有了数不尽的金银和荣耀，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是我的错。”他垂下眼睫，像两把落寞的小黑扇。
要不是他，也不会连累的她受气。
何安安看着他这幅忍气吞声的样子就火大，她腾一下站起来，又粗暴的把卢阅言扯起来，想说他两句，看他落寞的样子，磨了半天牙也没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