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姐姐已适龄婚嫁，有劳各位师傅费心。”
其实，与其说是适龄，京都里早就议论纷纷的称秦鸢为老女了，加之性格骄傲，言辞严厉，在这些绣娘的心中，着实是有几分轻漫的。
如今得了秦晓恩威并施的一阵告诫，几个绣娘皆是心头一震，个个打起精神，恭恭敬敬的领了命。
其实，这样的警告，原不该秦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多言，可是，娘亲早逝，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眼见两个姑娘越走越近，冰凝真心高兴。
“小姐对大小姐真好。”
闻言，秦晓却是轻叹口气，一时无言。
随着新的一天来临，她又是一夜不得安眠，无论喝多少安身定心的药食，仍逃不过梦里一遍遍出现的，那间囚禁过她的破屋。
晨起梳妆，眼底的乌青丝毫不见淡去，霜儿只得心疼的拿最精细的脂粉，小心翼翼的掸在眼周，来回数次才稍稍遮掩些许。
可即便如此，秦晓亦无法如大姐姐所言，休养心神，她有太多的放心不下，太多的重头再来。
“交代你们的事办的如何了？”
因着在侯府里人手不足，处处吃亏，秦晓下了狠心，拿出一大笔银子，由得冰凝和霜儿散财。
冰凝闻言，笑嘻嘻的凑过来。
“哪里有不爱钱的呢，这才过去多久，找奴婢寒暄的人，比以前可是多了不少。”
霜儿亦是点点头，却没有冰凝那般活泼，倒是很唏嘘。
“正是这样，只是奴婢听说，那康大夫死状惨烈，像是以头触柱，不知经历了什么。”
轻轻摇头，秦晓的叹息飘忽如温柔振翅的蝶。
“老太太最是爱惜晚辈，况且毒害侯门贵女，任他身后是谁，都逃不过一死了。”
只是，忧然的语气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许是劳心太过的错觉罢，她总觉得，这康大夫死的未免太惨烈，似是自尽而亡。
但当日一面之缘，她便能肯定，那个猥琐又胆小如鼠的中年男人，定然没这个勇气才对。
不知怎的，心里莫名觉得不安，似乎哪里被忽略了，可细细想来，又抓不住紧要处。
眼见着气氛，因着康大夫的死而黯淡下来，冰凝只觉得不值，有心逗自家姑娘高兴。
“小姐，三夫人的侄女给侯府下了帖子，说是明日就要来”
这件小事，还真的成功吸引住了秦晓。
“侄女？三婶哪里来的侄女，竟从未听说过。”
霜儿正在为秦晓绾发，一边对着镜子比照步摇的位置，一边浅浅含笑。
“小姐好记性，三夫人的娘家远在贺州，竟也记得清楚。”
对于这夸赞，秦晓不置可否，关于齐氏一族的事，她全然记得清楚，却非她处处留心的缘故。
前世，她的夫君，西语侯世子，曾有一房宠妾，就出自贺州齐氏，似乎还是三夫人未出五服的亲戚。
这位小齐氏容貌秀妍，心思却是狠毒又缜密，因着庶出的身份做了妾室，却很有些心比天高，着实令她吃了不少苦头。
耳畔，冰凝正津津有味的讲着她听来的八卦，时不时的，还故意模仿那些仆妇的说话时的样子，逗得霜儿都止不住的笑。
“听说那齐姨娘，人长得可叫一个美，柳叶弯眉，细长的丹凤眼，虽然出身北方，却不似三夫人那般泼辣，反而很有南方女子的味道。”
霜儿一边将秦晓耳边的碎发，小心的梳理顺直，一边不服气的反驳。
“可有小姐一半美？”
冰凝瞪着大眼睛，手上还比划着。
“我又没见过，不过听说齐姨娘不仅人好看，闺名都好听，叫……叫……”
“叫齐芳苓。”
她还来不及去寻，小齐氏就已然赶了来？
很好！
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很好的泯去眼底的痛恨，绛唇上轻点的口脂，鲜艳若血滴。
齐姨娘的突然来访，并没有引起三夫人的喜悦，相反，她脸上的厌烦，简直到了人前都遮掩不住。
在三夫人的眼里，一个庶出的小妾，竟也厚着脸皮递帖子来侯府，实在是折她的颜面。
偏生这帖子，不知怎的经了怜夫人的手，倒是不好按原来的打算，无声无息的退回去了。
齐姨娘虽然身份不高，但一个姨娘都能用西语侯府的帖子，可见是多么受宠。
若是她不待见齐姨娘的事传出去，得罪了西语侯世子就不好了。
于是，三夫人只好以秦泠病重多日，她忧心伤神，亦心力不济为由，把一应事务推给怜夫人代为筹备。
左右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贵妾，身份上正合适。
不知是谁，将这话传了出来，没出半个时辰，就如一阵风，刮遍了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三夫人行事就很不合规矩，如今又有这些闲话传出来，当真是在欺负人了，可老太太一日日听得事态发展，竟也作壁上观，没有一点想要理睬压制的意思。
顿时，府里的风向，开始悄悄的有了些许变化，语月阁渐渐安静了下来，倒是晓月阁的一应所需，供的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利索。
对于三夫人的欺侮，老太太的冷眼，甚至下人们的逢高踩低，不仅是秦钰，连被困在闺阁里学规矩的秦音都没有丝毫抱怨之语传出。
怜夫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愈加恪尽职守，谨小慎微得几乎称得上卑微。
对此，秦晓第一次动了规矩，狠狠罚了三个长舌妇，将晓月阁的风言风语，堵死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流言猛如虎也，她不在意，却不愿被利用！
而怜夫人母女兀自沉默，对秦晓的大手笔，仿佛一点都不曾听说。
就这样，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的三日过去，侯府到底迎来了风姿绰约的齐姨娘，同来的，竟还有西语侯世子李鹤白！
虽然齐姨娘身在妾室，但她与李鹤白的一举一动，无不像是恩爱多年的夫妻，丝毫不在意众人惊诧复杂的眼光。
难怪世人皆道，西语侯世子年少荒唐，离经叛道，即使早到了年纪，也没有哪家愿意嫁姑娘过去。
如此旁若无人的浪荡做派，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唇角轻轻勾起，连带牵动的还有往日，那个男人真正的面目，原来京都之中，人人皆是戏子，谁也不比谁潇洒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