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廷舟瞥了眼缩在他膝盖旁的女人，像是眼巴巴地在等他的回答。
跟只可怜的小猫似的。
他突然有点生气，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一直以来有无数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或求饶或讨好，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可这女人如法炮制，他却很不喜欢。
想一脚踢开，眼不见为净。
他抽回手，收回目光，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觉得自己虚伪吗？”
昧着心来跟他说这些，都不觉得恶心吗？
苏弦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无声笑了笑：“商先生想听的我就说，商先生想看的我就做，商先生喜欢的，我就捧到您面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商廷舟竟然也笑了声：“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苏弦却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睁大眼睛认真地问她：“要是我死了，洛洛的肾源就能立刻找到吗？”
肾源，又是肾源。
商廷舟觉得那狗屁肾源简直就是个咒语。
一直念一直念，念得他头都开始疼。
没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弦眼里有些失望：“这个世上就没有一命抵一命的事，要是有就好了。”
商廷舟站起身，懒得听这女人继续胡说八道，转身就要走。
苏弦没追上去，只是在后面提高声音喊了句：“明天我一定会去看商先生的，就算您让我滚，我也不会再听话地滚了。”
商廷舟没回头，越走越远。
苏弦站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会儿，然后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她可以为洛洛毫不犹豫地放弃生命，但她的心，却还是会自己痛。
……
陪了洛洛一整晚，苏弦早晨早早地收拾好准备去上班。
出了医院的门口，因为这个时段车特别多，连公交车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她被挤在后面，混乱中还被踩了好几脚，最终却还是错过了这班车。
她急的有些后背冒汗，没过多久，有辆车却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来，陆珩那张俊脸便同时显现：“上车，我送你。”
苏弦见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上他的车，疯了吧她。
陆珩却没听她的话开走，而是打开车门下车，来到苏弦面前。
“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啊，我知道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原谅我吧。”
陆珩一身笔挺，模样也高大英俊，但此时此刻，他说出来的话，竟带着些讨好。
苏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干嘛要说这样的话。
倒是旁边的大叔大姨见了劝道：“小年轻吵个架正常嘛，就是别闹得太厉害伤了感情。姑娘，你家男人看着很不错了，赶紧跟着他走吧，家里这么好的车，犯得着挤公交啊？”
说着还有一两个热心地上前推了一把，陆珩也顺势把“媳妇儿”塞进了车里。
“谢谢谢谢，我回去之后好好哄哄她。”走前他还挺诚恳地道了个谢。
苏弦看了好大一出戏，气笑不得，说不出话了。
陆珩开车的过程中，苏弦就沉默地坐在一边，不搭话，也没弄出任何动静。
本来陆珩以为上车之后她会抗议，亦或者跟他发个脾气，毕竟是他强迫了她。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连搭理也不愿意搭理他啊。
到了一个红灯停下的时候，陆珩的手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苏弦：“刚才不好意思啊，没吓着吧？”
苏弦闻言也看着他，平静地摇摇头：“没有。”
陆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没照顾到你的感受。”
苏弦没应他这句话，而是指了指前方：“绿灯亮了。”
陆珩赶紧重新发动。
于是气氛又静默下来。
半个小时后，陆珩的车在寰亚大楼前停住。
反正他知道她是商廷舟的人，她也不需要遮掩什么。
临着下车前，苏弦终于主动对他说道：“今天谢谢你了。其实你的出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真的很感激。”
但是除了感激，她最应该做的，还是划清界限。
“不过以后如果再碰到，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我对于你，你对于我，心里都有芥蒂，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相处。我也再次抱歉，之前那么对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完之后，她没听陆珩的回答就打算下车，但是后者先一步锁了车门。
“你不需要对我有什么抱歉，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觉得很开心，那一晚之后……我也是真心想对你负责。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就当我们是重新认识，好不好？”
陆珩的声线很温柔，很温暖，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苏弦背对着他，微微仰着头轻叹了声：“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以后啊，还是擦亮眼睛找女人吧，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
陆珩拉住她的手腕：“你很好，真的。”
苏弦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声，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个好女人。
她转过头，看向一脸认真的男人：“我以前坐过两年牢，有个五岁的儿子，在遇到你之前，我给商廷舟当情妇。他给我钱，我就给他卖命。我这样的女人，但凡是正经人都不会想沾上一点关系，你是脑子不清楚，还是贪新鲜糊涂了。”
陆珩望着她说不出话，手也慢慢松了开。
……
一天下来苏弦的精神有些不太好，也不是没睡好，就是恍恍惚惚的。
下班之后同事们又要去聚餐，苏弦想到昨天答应商廷舟的话，便没跟着一块去。
早早地赶到医院，苏弦还在想着待会儿见到商廷舟要怎么说怎么做，结果去了病房一看，里面是空的。
一问护士，得到的答复是病人下午的时候就出院了。
出院了啊。
苏弦揉了揉胸口的位置。
出院了干嘛不提早告诉她，害的她紧赶慢赶地来到这，后背都是一层汗。
之后她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有些麻了，她才站起身，离开医院，打车去到了海城湾别墅。
她想，有件事她需要亲口问问商廷舟。
不然的话，她怕是会一直被折磨着。
好像听过一句，如果心不能真实地表达，就会产生痛症。
她时不时的心痛，也是因为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