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励琛显然很关注她这边的情况，电话刚打出去，他那边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舒念念听到他说话模模糊糊的样子，怔了怔，困惑地开口问道。
陆励琛将切牛排的手一顿，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吃晚饭。”
舒念念清楚地听见了自己两排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她才吃了一点水果就被陆兆正抓住，肚子现在饿得咕咕直叫，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惬意地享受着晚餐。
舒念念的手，不自觉地在手机壳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唇角咧开了一个非常耀眼的笑容，眼睛一弯，脆生生地喊出了两个字，“爷爷！”
五雷轰顶是什么感受，陆励琛现在就是什么感受。
他握着刀叉的手一滑，叉子从牛排上滑了下去，落在了洁白的瓷碗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陆励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舒念念故作困惑地皱了皱眉，对一旁紧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陆兆正做了一个哭脸，然后提高了声音，更加清脆地说道，“爷爷，你又听不见我叫你吗？”
陆励琛用力地一刀将牛排切成了片，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顺利，“乖孙子，你神经病犯了，我马上叫人来接你。”
“你要来接我？”舒念念兴奋地跳了起来，这绝对是她听到的最动人的话了。
陆励琛冷笑了一声，“我会帮你打120的，放心，我也会帮你选一家最好的精神病院，关你到死。”
舒念念脸上的兴奋碎掉了。
她默默地拾起自己被深深伤害了的内心，幽怨地望着面前黄嫩嫩的柠檬片，“我爸爸要见你儿子。”
陆励琛看着桌上的电话，拧起了眉，“在这之前，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爸爸是谁，我儿子又是谁？”
“又叫我爸爸？”陆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舒念念。
被这两父子一个在面前，一个在电话里同时发问，舒念念脸上露出了无比纠结的神色，她幽幽地解释道，“陆叔叔想要见我爸，可是我爸没有你的允许哪里也不能去，所以他想问问你的意见。”
陆励琛停顿了片刻，正要说话，电话那头舒念念的声音就从话筒处移开了，显得格外轻而细微，“叔叔？”
“我亲自给他说。”陆兆正从舒念念手里拿过电话，放在了耳边。
舒念念抬头望天，刻意调高声音大声道，“爷爷，你可是听见了，不是我故意把电话给叔叔的，是他急着想要和你深入交流，沟通思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既然自己回答不了陆励琛的问题，也回答不了陆兆正的问题，还不如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追本溯源，从最开始来说，这件事情就是陆励琛和陆兆正两父子之间的事，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她是被迫的。
陆励琛的电话声音已经开到了最大，他能听见陆兆正那边喘着气的呼吸声。
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声音不被陆兆正认出来的几率是多少，陆励琛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为零。他识趣地将电话放远了一些，大气也没有出上一口。
陆兆正拿着电话之后，也愣了愣，舒念念的爷爷年龄肯定比自己大，辈分也大了一倍，只是陆兆正家里的长辈死得早，他很少有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
至少这几年已经没有了。
“怎么了？”察觉到陆兆正的迟疑，舒念念拿过一杯果汁，叼着吸管，望向了面色古怪的陆兆正。
陆兆正沉默了一秒，出声道，“我该怎么称呼他？Lily叔？”
舒念念埋头吸了一口果汁，想也不想地说道，“这种事情小学课本上就有，见到长辈要行礼，男的叫爷爷，女的叫奶奶。”
“小学还教这种？”陆兆正的表情里面明显地写上了不信任。
只不过，要是在这种简单的不信任之下就败退的话，舒念念也不会被唐绍峯派到陆励琛身边了。
慢吞吞地将吸管从嘴里吐了出来，舒念念抹了抹嘴，“难道你小学没学过？”
“我没上过小学。”陆兆正皱起了眉。
舒念念把吸管重新含在了嘴里，抬头望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贫民窟里的亿万富翁？
正想着，就听见了陆兆正轻咳一声，总算是对着电话开口说道，“爷爷，我有些事想和Lily父亲谈谈，你能让他过来一趟吗？”
“噗——”舒念念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由于仰着头的姿势，那些喷出去的果汁就像是喷泉一样，在上升了一段距离之后又落了下来，尽数洒在了舒念念的脸上。
和她几乎有同样动作的人，是电话那头的陆励琛。
爷爷？
陆励琛看着电话屏幕上面自己的脸，出现了微微的扭曲。
“喂？”陆兆正见电话那头没有回音，不禁提高了声音。
陆励琛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再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死气沉沉地应了一声，“他没空。”
不知道是不是陆兆正对自己儿子声音不够熟悉的缘故，这么简单的变声他竟然没有听出来，反而是皱着眉头追问道，“他是有什么事吗，我听Lily说他现在正在美国，你如果是担心路程太远的话，我可以派人用飞机去接他。”
“不用了，他死了。”陆励琛不耐烦地说完之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陆兆正呆了五秒，才放下了已经挂断的电话，目光僵硬地落在了舒念念身上，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闭了起来。
舒念念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头皮一紧，难道是陆励琛没有演好戏，被陆兆正戳穿了？
还是说陆励琛已经打算给自己找一个爸爸过来了。
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舒念念轻咳一声，将果汁捧在了胸前，试探性地开口道，“我爷爷怎么说？”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陆兆正犹豫地看着她。
“坏的。”舒念念想了想，缓慢地答道。
陆兆正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再推向了舒念念的方向，“你爷爷似乎不太喜欢我。”
这是自然，谁喜欢自己的老子叫自己爷爷。舒念念见陆兆正还没有和反应过来，又赶紧把幸灾乐祸的笑容压了回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爷爷脾气不太好，你不用理会他。那好消息是什么？”
“你不用花时间去等你爸爸了，他来不了了。”陆兆正收回了手，精心保养过的手指还是像少年人一样修长，有力。
舒念念愣了愣，“为什么？”
“他死了。”陆兆正神色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