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天空的炸雷一声接着一声，闪电劈开了天空，击碎了苍穹，但暴雨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点打在脸上，带来冰冷刺骨的痛感。
这是盛夏的第一场大雨。
这场雨将在一小时后淹没冷漠之都的大街小巷，届时所有的电力通信都将停止，医院停止上班，警察停止工作，交通陷入瘫痪，甚至食品店都开始了无休止的歇业。
没有人关心那些处于生活困苦的边缘人类。
唯一还在运作的冷漠日报将在明天头版以大福标题报道这场暴雨带来的对生活的改变，他们的标题字字惊心，内容冰冷无情。
《暴雨帮助我们消灭了低等的垃圾人类》
本报讯：
百年一遇的暴雨在昨日袭击了冷漠之都，我们看到，这座城市如此的不堪一击，公共基础陷入了瘫痪，大部分政府部门开始了无休止的歇业整顿，在未来，城市将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但我们也不得不欣喜的预估，这场暴雨带给我们的依旧是欢乐大于苦痛，因为那些低等的人类将在瘫痪中痛苦挣扎，最终死去，还给我们一个干净整洁的都市。不错，几十年来，各种天灾不停的降临到这座城市中，消灭了一批批垃圾的、肮脏的人，他们智商低下，能力平庸，却跟我们一起享受着这片蓝色的天空和有限的资源，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不公平而且嘲讽。幸好上天有这样的觉悟，用一次次意外消灭了这些蝗虫……
如果按照九洛故事的发展，那么从明天开始，冷漠之都的大街上将出现无数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类，他们失去了工作，丢掉了饭碗，疾病无法医治，儿女无法果腹。
而那些自愈高等的人们却冷冷的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不同于社会底层的人，他们的食品有专门的特殊渠道供应，有私人的助理医生，也有供他们驱使的各种爪牙。
鹿绵不知道怎样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她却从心里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就像这连绵不绝的暴雨。
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故事中频临死亡的少年。
高跟鞋踩在积水中，溅起了一片片水花，又随着落下的雨滴重新归入激流，将地面上的灰尘泥土冲击起来，形成泥水旋涡。
只是一会儿，鹿绵的身上就泥浆溅的肮脏不堪。
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衣服冷冰冰的裹着身体，但她仍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到了最后，她甚至将高跟鞋脱下扔掉，光着脚在雨水里奔跑。
她必须第一时间就赶到少年身边。
在九洛的故事里，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骤雨之中，无论是明天街头乞讨求生人群中，还是后来的遍野哀鸿，都不曾出现过他的影子。
他究竟是生是死？
鹿绵曾经质问过九洛，“为什么你故事的主角甚至不如一个路人出现的频率高？在一出场就陷入危机，三万字之后仍然没有出现？”
鹿绵甚至能想象到九洛在网络那端的冷笑，他一个字一个字回复过来，“绵大，你不觉得这是正常的吗？作为一个下贱的、社会底层的人，‘他’不过是一个符号，你应该能从很多人身上看见他的影子，包括你自己，不是吗？”
“故事不是这样的。”
“不，故事每时每刻都是这样的。”
谈话于是无疾而终。
九洛跟鹿绵都是那种能坚持到底的人，在这场交锋中，谁也不曾退开半步。
鹿绵仔细回忆着。
少年溺水的地方位于广场的西北角大约三百米的距离，那个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牌。而在站牌的旁边，是一地撞碎的汽车玻璃。
但是，暴雨阻碍了鹿绵的视线。
视线中，天地间是无数银色的水帘，水帘从低低的翻滚的乌云里边倾泻下来，就像是无数连在一起的浑浊玻璃球。
在这其中，远处的高楼飘摇，近处的树影婆娑，一切的一切，都在雨幕中变得朦朦胧胧，也让鹿绵几经寻找都没有找到少年遭遇车祸的地点。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故事的开头？
鹿绵不停的瓢泼大雨中辗转四顾，奈何此刻的城市已经被肆虐的雨水包围，不仅连身边的参照物都模糊不清，就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自己始终不能改变故事的走向吗？
或者说，这个故事已经在九洛心中制定好了结局？
不，不。
鹿绵不由再次在雨中奔跑起来。
哪怕自己竭尽全力，也要在这个冷漠的都市中刺出一个窟窿。
人心本来就不该如此。
不过，就在鹿绵踉跄着脚步穿过一个水洼时，一阵剧痛蓦然从脚底传遍了全身。
接下来，鹿绵一个趔趄扑倒在水里。
肮脏的污水里，一团血晕浸染开来，丝丝缕缕。
鹿绵不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忍着剧痛，用手在水里摸索着，终于，手指摸到了一片尖锐的异物，它像是一片刀锋，深深的扎进了鹿绵的脚底。
“嗯……！”
鹿绵咬着牙，用力将异物从脚底拔了出来。
出现在手中的，是一片晶莹的玻璃，它大概有十厘米长短，呈三角形状，在一个尖锐的角上，仍然带着一丝鲜红的血迹。
但是，手拿玻璃的鹿绵却笑了起来。
不错，在故事里，少年遭遇车祸的地方除了有一个公交车站牌，其他的标志就是撞到少年的汽车的车灯玻璃碎裂。
如今自己的手中，可不就是一片尖锐的玻璃嘛。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在哪里？”爬在水里，鹿绵一边呼喊一边用手摸索着。
她并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也不知道此刻的少年还活着没有，但是，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意放弃。
这不仅仅是因为鹿绵的倔强，而更多的是因为，她厌倦一个这样冷漠的都市，无论如何，弱者都不应该受到歧视跟不公正的待遇。
这个世界，并不是野兽般的弱肉强食，而是经过五千年文明的洗礼，懂得仁义、信念，懂得相扶，互助，懂得怜悯、同情，也懂得真爱和友善的世界。
